前问丰桥:“叔父是几时回来的?”
“回来好一会了,病人都瞧了三四位。”丰桥凑过头来,“老爷回来时脸上可不大好看,你留神。”
“我留神什么啊,又不是我惹的他。”她随手拿过抹布擦柜台上的药渣,一面往里间瞅。
庾祺正命杜仲撩起裤管子看他腿上的伤,本来担心外头下雨,伤口不免沾上雨水,可瞥眼一瞧,他腿上的纱布已换了新的,他一想便想到大概是去齐家换的,从沈家回来,可不正要经过齐府。
因而板着脸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杜仲瞅着他的脸,片刻会悟过来,“噢,我和小鱼儿回来时到齐家坐了会。师父您说奇不奇怪,在齐叙白的书房里,我们看见一幅画,那画上的女人和鱼儿长得好像!”
庾祺慢慢放下茶碗,“有这回事?那画上可有落款?”
“有,画师叫什么陈韦,按画上题的年份看,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不过齐叙白这画像是后来临摹的。”
果不其然,上回在齐府看见昭王周钰的护卫并不是偶然,也许周钰那日出现在齐家,根本就是专门为去看九鲤的。
正说着,九鲤磨磨蹭蹭地走到碧纱橱底下,杜仲便住口没说了。庾祺吩咐他道:“你先回房去上药。”W?a?n?g?阯?f?a?b?u?y?e???f?ü???ε?n?2?0????????????M
他出去时九鲤暗瞪了他一眼,心道方才叫马车停在前头简直是多此一举,这“奸细”什么不对庾祺说?只怕去了齐家的事他已说给了庾祺,否则庾祺脸色不会比方才她进门时还难看。
她跨进门槛,低着脸,“是因为杜仲的伤口给雨水打湿了,他说疼,我们才进了齐府先换了干净的纱布。”她说着摇撼起双手,“并没有久坐,换了纱布我们就出来了,连齐家太太我们都没去拜见。”
庾祺没作声,却留意到她头上插着支蓝珀雕刻的蝴蝶簪子,这簪子他从没见过,再说她先前的首饰早被那汤成官洗劫一空,又是哪里来的这件?
谁还会送她首饰?这齐叙白真是会见缝插针。
不过也是他疏忽,以为她素日不爱戴首饰,就没想到要补这个空子。他踟蹰片刻,拔座起身往门下走,“跟我来。”
九鲤屁股还没挨到椅上,又一个猎古调起身,跟着他走来街上。前头就有家卖首饰的铺子,店面虽不大,东西却摆得多,也算精致。堂前有一套桌椅,街里街坊的,那掌柜的也见过他叔侄,忙请二人落座,命伙计上了茶,庾祺环顾一眼,命掌柜拿些簪环耳珰来看。
未几掌柜托了个木盘到桌上,里头琳琅满目,九鲤拣起支步摇来笑,“您要给我买首饰啊?我以为您还指望我那些东西能找回来呢。”
庾祺还是板着脸不搭话,她将步摇横在他眼皮底下去晃荡两下,叫魂似的叫:“叔父,叔父,叔父——”
庾祺睐她一眼,她立马朝他仰起谄媚的笑脸。
那掌柜见他二人似乎缓和了些,便上前搭腔,“姑娘敢是要出阁了?置办嫁妆?”
九鲤故意摆脑袋说:“不出阁,我出阁了将来谁给我叔父养老啊?”
掌柜忙笑,“瞧这姑娘,多孝顺啊,情愿不出阁也要伴着叔父。”
九鲤笑着点头,有意说给庾祺听,“可不嚜,我是要陪叔父一辈子的。”
终于说得庾祺肯露出一丝笑意来,从茶碗沿口上斜她一眼,立刻又正了声色,“快拣,拣好了就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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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53章螺钿香(十六)
挑拣了几件首饰,算下来需花费二十两银子,和那掌柜的说好晚夕开了单子送到家去会账,两人便从铺子里出来。雨恰好停了,云翳中放出一束晴光,九鲤见庾祺脸色仍然不大好,便在身边绕前绕后地玩笑,硬说他是为花这二十两银子心疼。
地上到处是水洼,庾祺看不惯她跳湿鞋袜,一把拽定她,“好好走!看病了谁管你。”
“噢。”九鲤背着双手,尴尬一闪而过,咬住笑,频频窥他脸色。
隔会庾祺冷声道:“既然已给你买了簪环,头上那个就不戴了。和齐家的婚事是做不成的,不好平白无故收人家的东西,明日还给他去。”
九鲤当即就把簪子从头上拔下来,“您怎么知道这是叙白送的?”
“除了他谁会送你簪子送得这般及时?你前脚丢,他后脚送,好像生怕你没有首饰戴。他哪里知道,你根本不爱戴这些东西。”他瞥着那簪子冷笑,“你也是,今日特戴上它,可不就有了份收获?”
九鲤起先以为他是指才刚买的那些东西,眨眼才领悟他说的是在齐家见到的那幅画。这合该砍头的杜仲,什么都肯说!
“您都知道了?”她双手捉住他的手腕,拽得他也停住脚,“那您干脆就告诉我,那画上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娘?”
他抽出腕子,“我又没看见那画,如何知道?”
九鲤以为他又要避而不谈,不想他朝前走开,竟缓缓说起来,“你娘姓全,叫全善姮,原是从前声名远扬的大将军全道雍的独女。全道雍将军战死那年,你娘才十四岁,先帝与道雍将军君圣臣贤,十分和睦,所以不忍看她六亲无靠,便命她进宫做了位女官,特许她在御书房校书,所以那时候进出宫廷的人都敬称她为‘全姑姑’。”
九鲤木怔怔张着嘴,险些没惊掉下巴,“您是说,曾威震瓦剌的全道雍将军是我外公?!”
庾祺斜睨她一眼,蔑道:“要不是身上留着武将的血,一个姑娘家,岂会如此疯野?”
“我不就是稍微活泼点嚜,何至于疯野?”她翻了个白眼,忙小跑着撵上去,“那我娘此刻身在何地?”
“她死了。”
九鲤倒没怎样意外,要不是她娘死了,她又怎么会被庾祺领回家?一个能进出宫廷的女官,又得先帝庇护,总不至于是因为养不活一个女儿便将她送人。
“那我娘是怎么死的?”
庾祺沉默住了,连他也不知道,他只记得那天夜里他赶回全宅,只见漫天大火,他是从火堆里将两岁的九鲤救出来的。不过他也知道那场火绝不简单,却不能告诉九鲤,免得她探究起来,必会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只能告诉她,“是意外,下人打瞌睡,没看好烛火,等发现失火的时候,人已经跑不出来了。”
九鲤半信半疑,不过他倘或说谎,那就是不想告诉她实情,再问也问不出。她只好转问别的,“那您知道我爹是谁么?”
“不知道。我跟你说过,我从没见过你爹。”
这倒是真话,自他认识全善姮那天起,她就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尽管全宅上下并没有一个人说那小丫头是小姐的女儿,但他也猜得到。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