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宁浩初的承诺,苏明珠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暖暖的,很踏实。
今日是三日,又可以和元祖同房了。
往日,苏明珠早就让翠红去书房拦人了,今夜,她迟迟没有动作。
翠红:“少夫人,苗姨娘又去给少爷送豆浆了,骆心又在闹头痛。”
自从苗西西被纳之后,府中隔三差五就要吃豆腐。
苗西西说了,吃豆腐补身子,变着花样做豆腐。
骆心动不动就这里痛那里痛,需要表哥呼呼。
每到三日,想要和元祖同房,搞得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
冬雪未消,寒气如刀。苏舒窈立于永安桥头,风卷起她素白斗篷的边角,猎猎作响。河面浮灯已远去,唯余波光点点,似星子坠入凡尘。她手中名册合拢,指尖轻抚封皮上三个朱砂小字:“昭雪录”。
春桃欲言又止,终是低声劝道:“小姐,夜深了,该回府了。”
“再等等。”她望着对岸那片尚未点亮灯火的贫民巷,“他们还没点灯。”
话音刚落,远处忽有火光一闪,继而第二盏、第三盏……一户接一户,百姓提着灯笼走出家门,在门前石阶摆上一碗清水、一炷香、一盏纸灯。那是民间祭奠忠良的旧俗??以清流映月,寄哀思于无声。
“他们在祭谁?”春桃喃喃。
“祭所有被踩进泥里却仍不肯低头的人。”苏舒窈声音轻得像雪落,“也祭那些终于敢抬头看天的人。”
她转身时,眸中已有泪光,却未落下。十年沉冤,三载新政,无数血泪换来的不只是权位更迭,更是人心翻覆。她知道,真正的胜利不在朝堂之上,而在这些默默点灯的百姓心中。
翌日清晨,监察院大堂钟声三响,百官肃立。今日乃正月初五,按例为“启政日”,新一年度国策将由皇帝亲颁。然今年不同往昔,圣旨未至,先有红衣驿马疾驰入城,高呼:“江南急报!漕运断流,三十万石春粮滞留镇江,不得北上!”
满城哗然。
王先生飞步入内,将密信呈上。苏舒窈展开一看,眉头骤锁。信中所言,并非天灾阻路,而是**工部侍郎许崇文**以“河道年久失修,恐崩堤泛滥”为由,下令封锁运河闸口,禁止一切粮船通行。更令人惊怒的是,此人竟在奏折中称:“百姓饿死乃天命,新政妄动国本,致阴阳失调,水患将至。”
“好一个‘天命’。”她冷笑出声,“他倒想做第二个周廷章。”
春桃怒道:“这人素来依附旧党,一向嘴上仁义、心里藏刀,如今竟敢公然对抗民生钱庄的运粮计划!”
“不止是反对。”苏舒窈目光如刃,“他是要逼我退让。他知道江南灾后重建全靠这笔粮,若断供,民心必乱,新政便成笑柄。”
她起身踱步,脑中电转。许崇文虽品级不高,却是工部实权人物,掌管全国水利营建,门生遍布地方。且其父曾任礼部尚书,家族与数位阁老姻亲相连,根深蒂固。若贸然弹劾,恐激起士族集体反扑。
“不能硬攻。”她低语,“得让他自己跳出来。”
当日下午,她召见谢瑜心腹使者,命其暗中散布消息:因漕运受阻,民生钱庄决定改走陆路,雇用流民车队转运粮食,每车酬银五两,并优先录用受灾农户。
消息传出不过两日,京城内外震动。数千灾民涌向钱庄设在城南的招募点,争相报名。更有地方豪绅眼红此利,欲插手分润,却被谢老板以“只用贫户、不纳权贵”为由拒之门外。
一时之间,“许侍郎拦粮,苏大人救民”之说传遍街巷。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许崇文的亲侄??一名在国子监读书的年轻学子。他在酒楼醉后狂言:“叔父此举,不过拖延月余,待朝廷震怒罢免苏氏,自然开闸放粮。届时我家可承揽修河工程,赚个盆满钵溢!”
此话被人密报监察院,王先生亲自提审作证者,取得画押供词。同时,苏舒窈命人调取工部近五年修河账目,果然发现许崇文名下七处“已竣工”水利工程,实则虚报进度,贪没银款达八十万两,其中多数款项流入其私宅与外室手中。
铁证在握,她不再迟疑。
初九清晨,紫宸殿前,百官列班。苏舒窈身着监察使正红官袍,手持玉笏,越众而出,朗声道:“臣启奏陛下:工部侍郎许崇文,结党营私、贪墨公款、蓄意阻粮、祸乱民生,罪证确凿,请即刻革职查办,交三司会审!”
群臣哗然。
内阁首辅李德昭当即出列反对:“苏大人此言太过!运河确有隐患,闭闸乃职责所在,岂能因民间谣传便定罪大臣?况许侍郎乃三朝老臣之后,岂容你一介女子随意构陷!”
“构陷?”苏舒窈冷笑,挥手示意,“带证人!”
两名衣衫褴褛的老农被引入殿中,跪地哭诉:他们是镇江附近村民,亲眼见许家仆役强占河畔良田修建别院,还打伤阻拦之人;又有国子监学生作证,录下许崇文侄儿醉语;最后,王先生呈上账册对比图??明明标注“已完成疏浚”的河道,在实地勘察图中仍淤塞严重,连小舟都无法通行。
皇帝翻阅证据,脸色越来越沉。
苏舒窈再进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黄绢:“这是江南十七州百姓联名血书,按有三千二百指印,控诉许崇文阻粮致幼童饿死者十一人,老人病亡者四十三人。他们说??”她声音陡然提高,“若朝廷不惩此贼,他们宁愿举村北迁,永不再信王化!”
殿内死寂。
良久,皇帝缓缓抬头,看向李德昭:“你说她是构陷?这些人,也是她伪造的吗?”
李德昭张口结舌,冷汗涔涔。
“传旨!”皇帝拍案而起,“许崇文即刻革职,抄家候审!凡涉案亲属、党羽,一律拘押!另命工部即刻开闸放粮,沿途设粥棚救济灾民,违令者,斩!”
圣旨如雷贯耳。当夜,许府被围。官兵搜出大量金银珍宝、地契房契,甚至还有东胡文字写的密信一封,内容竟是许崇文承诺助敌破坏中原水利系统,换取战后封地。
百姓闻讯,焚香叩拜,称苏舒窈为“活菩萨”。而士族之中,却悄然掀起一股寒流。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不仅会查案,更能借势而起,将他们的贪婪暴露于天下阳光之下。
***
春分过后,裴琰伤势基本痊愈,奉旨返京述职。他骑马入城那日,百姓夹道相迎,孩童捧花献于马前。有人高喊:“裴将军回来了!我们的护国神将回来了!”
他神色平静,只向人群微微颔首。直至望见城楼之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才终于露出笑意。
苏舒窈站在监察院最高处的观政台,披风扬起,宛如执剑守疆的女帅。她没有下楼迎接,只是远远地举起右手,比了一个只有他们懂的手势??**平安归**。
他也抬手回应。
当晚,两人于后园梅树下对坐饮酒。梅花已凋,新叶初展,春风拂过,带来泥土复苏的气息。
“你瘦了。”裴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你也不好过。”她笑,“听说你在床上还批军报,医官差点掀桌子。”
他摇头:“闲不住。边关将士等不起,你也等不起。”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监察使,不再有权势,你会离开吗?”
他愣住,随即放下酒杯,认真看她:“你是不是忘了?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在柴房里啃半块馊饼,满脸污泥,衣不蔽体。那时你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跟了你。”
她心头一颤。
“我不是因为你有权才追随你。”他声音低沉,“我是因为你是苏舒窈。是你在雨夜里为冻死的乞丐盖上外衣;是你在朝堂上为一个奴婢之死逼皇帝重审旧案;是你让千千万万原本只能低头活着的人,终于敢抬起头来。如果你变了,那我才会走。但只要你还是你,哪怕你明日沦为阶下囚,我也会破门救你出去。”
她眼眶发热,终究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夜深人静,她独坐书房,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启动‘清源计划’**。
这是她酝酿已久的终极布局??彻底瓦解门阀世家对科举、官吏任免、土地赋税的垄断。具体包括:
一、设立“庶民推举制”:各州县每年由百姓公选三人,不论出身,送入京师考核,合格者直接授九品官职;
二、推行“均田令”试点:没收贪官污吏及非法兼并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农户,十年内免税赋;
三、改革科举考试内容:废除纯经义策论,增加算学、律法、农政实务题,杜绝只会吟诗作对的绣花枕头入仕;
四、建立“监察子弟库”:凡五品以上官员子女,自十五岁起登记备案,未来任职须回避父辈势力范围,防止结党。
她知道,这一系列举措一旦实施,必将引发士族全面反扑。但她已无所畏惧。
因为她身后站着的,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是整个正在觉醒的天下。
***
四月清明,昭雪碑林正式动工。选址于京郊原周家祖坟之地??那片曾埋葬无数冤魂的阴森墓园,如今被夷为平地,改建为纪念广场。
第一块碑,刻“吴晚娘”三字,碑文如下:
>“吴氏晚娘,温良贤淑,育女成人。因拒权贵逼婚,遭贵妃嫉恨,被诬通敌,毒杀于闺中。其女逐出府门,沦为奴婢十载。今冤情昭雪,特立此碑,以慰英灵。愿世间女子,不再因贞洁而被害,不再因正直而蒙难。”
百姓前来祭拜者络绎不绝。有母亲抱着女儿在此长跪不起,泣不成声。
林婉儿率女子队全体成员列队献花。她们身穿统一戎装,腰佩短剑,步伐整齐,气势如虹。围观百姓纷纷感叹:“从前女子只能躲在屋里绣花,如今竟能持剑守国!”
同年五月,明德学堂第二届招生开启。此次报名人数破万,其中女子逾千。更有边陲少数民族子弟跋涉千里而来,只为求学一句公道。
苏舒窈亲自主持入学典礼。她站在高台上,面对万千学子,朗声道:
“你们之中,有人曾是奴婢,有人曾是乞丐,有人被打断腿扔在荒野,有人被卖至异乡永不得归。但今天,你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讨一口饭吃,而是为了告诉这个世界??**我们也有脑子,也能思考,也能改变命运**!”
台下泪如雨下。
“我不许你们叫我先生,也不许你们跪拜我。”她声音坚定,“你们要叫我‘同路人’。因为我们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这条路没有轿子抬你,没有伞为你遮雨,有的只是荆棘与冷眼。但只要我们一直走,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条大道。”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
六月酷暑,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南方。
长江决堤,三省告急。洪水滔天,村庄尽毁,百姓流离失所。以往此时,必是官吏逃散、豪强囤粮、灾民易子而食。然而今年,一切不同。
民生钱庄第一时间开放义仓,联合各地明德学堂学子组织救援。数百名年轻监察使奔赴灾区,一边发放粮食,一边记录地方官员救灾不力之举。谢瑜亲率商队运送药材,林婉儿调遣女子队参与筑坝抢险,甚至有百姓自发组成“自救团”,按照《庶民律典》中的应急条款行动。
最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在洞庭湖畔:一群曾被拐卖又被解救的女子,如今已是学堂学生,她们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手拉着手组成人墙,保护老弱撤离。有人问她们怕不怕,她们齐声答道:“我们不怕!因为我们现在是人,不是牲口!”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动容,下诏嘉奖:“此非朕之功,乃苏卿新政教化之果。”
苏舒窈却未接受任何赏赐。她只是命人将全部赈灾账目公开张贴于监察院外墙,供百姓查验。每一笔支出,每一粒米的去向,皆清晰可查。
有人质疑:“何必如此?百姓懂什么账目?”
她答:“他们或许看不懂数字,但他们看得懂真心。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人真的在为他们拼命。”
***
秋收时节,均田令试点成效初显。河北两县农民分得土地后,收成较往年翻倍。他们自发雕刻一块木匾,上书“活命田”三字,派人千里送至监察院。
苏舒窈命人将其悬于大堂正中,与先帝御赐的“明镜高悬”并列。
与此同时,首位通过“庶民推举制”上任的九品官上任??一名原为码头苦力的中年男子。他到任当日,当众烧毁县衙私设的地牢,宣布:“从今往后,这里只准有公堂,不准有黑狱!”
百姓欢呼雀跃,称其为“铁脊梁”。
而那位曾讥讽苏舒窈“牝鸡司晨”的老学士,在目睹这一切后,闭门三日,最终写下一纸认错书,公开焚毁,并亲自登门道歉。
苏舒窈未责其过往,反而赠书一本??正是新刊《庶民律典》,扉页题字:“知耻而后勇,明理方可行。”
***
腊月廿三,小年之夜。
监察院灯火通明。苏舒窈仍在批阅奏报。窗外飘雪,屋内暖炉轻响。春桃端来一碗热粥,轻声道:“小姐,歇一会儿吧。”
她点头,接过碗,却未动勺。
“你说,娘要是看到今天的一切,会不会笑?”她忽然问。
春桃眼眶微红:“会的。她一定会说,她的丫头,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苏舒窈低头看着粥面升腾的热气,仿佛看见母亲温柔的笑脸。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柴房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是风暴的中心,是黑暗尽头的光,是这个时代最锋利的剑,也是最柔软的心。
她放下碗,重新提起笔,在新年施政纲要的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凡我治下,不容一人为奴;凡我山河,不许一魂含冤。”**
风雪依旧,但她已无所惧。
因为她知道,春天,终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