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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这怎么可能?

    堂屋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洗得发白的八仙桌,几条长凳。

    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个木制药柜,上面密密麻麻的抽屉,都贴着工整的标签。

    一切都简单到了极致,却又干净到了极致。

    云仲景扶着父亲在主位坐下,自己则选了旁边的位置。

    他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古朴的药柜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装神弄鬼。

    一个厨娘,还真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云思思则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长凳,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这凳子上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妈妈,我渴。”

    念念小声地在孟听雨耳边说。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初的害怕过去后,便是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与不安。

    “好,妈妈去给你倒水。”

    孟听雨柔声安抚着女儿,将她放在一条干净的长凳上。

    “念念乖乖坐好,不要乱跑。”

    “嗯。”念念乖巧地点点头,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板凳边缘,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又好奇地看着屋里的陌生人。

    孟听雨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放着几只粗陶茶杯,和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茶壶。

    她先给念念倒了一小杯温好的白水,然后才依次为客人们奉茶。

    茶水是浅浅的琥珀色,一股清润甘甜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没什么好招待的,几位请用茶。”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云思思看着面前那只粗糙的陶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连碰都懒得碰一下。

    云仲景则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柴胡和薄荷的味道。

    很常见的疏肝解郁的药茶。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觉得对方是在班门弄斧。

    云家什么珍稀的药茶没有?

    这种东西,也拿得出手?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云百草,却在闻到这股香气的瞬间,神情微微一动。

    他颤抖着手,端起了那杯茶。

    茶水入口。

    一股温润平和的能量,顺着喉咙,缓缓滑入胸腹。

    那股能量并不霸道,却像一场及时的春雨,精准地,温柔地,滋润着他那因急怒攻心而郁结的肝气。

    胸口那股堵得他几乎要窒息的沉闷感,竟奇迹般地,舒缓了许多。

    那不是猛药去疴的畅快。

    而是一种……从内到外,被熨帖了的舒适。

    仿佛每一条淤塞的经络,都在这股温润的茶气中,被轻轻地梳理开来。

    云百草捧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

    他抬起头,眼中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

    他自己就是中医大家,自然知道这茶里的配伍。

    柴胡,薄荷,甘草……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药材。

    可为什么,在这茶里,竟能发挥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功效?

    那股平和中正的药性,那种润物无声的调理,已经超越了“药”的范畴,达到了一种“食”的境界。

    以食为药,以食养生。

    这才是中医追求的最高境界。

    他死死地盯着孟听雨,那眼神,不再仅仅是看到亲人的激动,更添了几分身为医道大家,对一个深不可测的同道的震惊与探究。

    这个姑娘……绝不简单。

    屋内的气氛,因为这杯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孟听雨和她脚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念念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感受到那么多的视线,又有些害怕地往妈妈腿边缩了缩。

    孟听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她从始至终,都那么平静。

    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云家泰斗,而只是几个普通的邻里。

    这份平静,在云仲景看来,就是最大的挑衅。

    “孟小姐。”

    他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温文尔雅,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家父今日为何而来,想必顾先生已经跟您说过了。”

    孟听雨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顾先生说,有位长辈对我的身世感兴趣。”

    “很好。”

    云仲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

    “我妹妹云梦晚,二十一年前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二十一年后的今天,你,带着一枚我云家的长命锁,出现在了京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孟小姐,除了这枚不知真假的长命锁,你是否还能拿出更直接的,能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比如,你的出生证明?”

    “或者,任何一件能与我妹妹云梦晚联系起来的信物?”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向要害。

    这是赤裸裸的发难。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这个女人的伪装,让她无所遁形。

    赵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仲景!有话好好说!”

    云仲景却仿佛没有听见,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孟听雨,等待着她的回答。

    云思思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倒要看看,这个乡下女人,要怎么编下去。

    然而,孟听雨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慌乱,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云仲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没有出生证明。”

    “我也没有任何信物。”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领养。关于我的亲生父母,我一无所知。”

    “这枚长命锁,是我养母去世前交给我的。”

    “她只说,这是我亲生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让我来京城,找到这锁的主人。”

    “我来,只是为了完成养母的遗愿。”

    “至于我到底是谁,与你们云家,又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扫过云仲景,扫过云思思,最后落在那位始终沉默的老人身上。

    “这需要你们自己去求证,而不是来质问我。”

    她不是来求着认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