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镜碎之后谁在演戏(第1/2页)
铜镜碎裂声犹在耳,沈观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触那半枚焦黑木牌。
漆痕斑驳,边缘微翘,像是被烈火舔舐过又强行压制成型。
他不动声色,指腹摩挲间,已将纹路深深刻入记忆——这不是寻常匠造,更非京中官署通行的制式火漆压印,反倒带着几分西域驿传令符的影子,线条粗粝却暗藏机关感。
风卷残沙,拂过回廊断壁,吹得他袖口微动。
陆明修站在三步之外,欲言又止。
巡防营的人已经接管现场,谢无愆被押走时脚步沉重,却没有回头。
霍九章低着头随行,掌心全是冷汗,仿佛终于卸下了十年背负的罪责。
可沈观知道,真正的重担,才刚刚压上肩头。
他闭目一瞬,神识沉入识海。
【案件推演模拟器·激活】
【多重视角同步加载中……】
【目标物:焦木牌(残)|线索等级:B+】
【启动【材质溯源推演】】
刹那间,五重视角如蛛网铺开——
第一视界聚焦年轮切面:木质致密,节理偏斜,年岁约七十二载,主干断裂于三年前春季。
生长地判定为河洛流域西麓古柏林,曾为皇家贡材采办点之一。
第二视界分析氧化层与碳化深度:表面焦痕呈不规则放射状,内层保留原始油性光泽,符合“天工坊”大火特征——那场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火灾,焚毁贡器模型三十七件,其中包括藩属国进献礼器的全尺寸复刻图样。
第三视角接入陆明修昨夜密报:天工坊虽属民间匠局,实则受工部暗辖,专司外邦朝贡仪轨用具打造。
火灾后官方定性为“失火”,但有三名工匠失踪,名单至今未公开。
而其中一人,正是谢衡旧案中曾出庭作证的“火篆师”余九斤。
第四视角切入霍九章神色微变的瞬间:当木牌现形时,这位老典狱瞳孔骤缩,右手本能摸向腰间铁链——那是洛阳卫衙役才有的佩制。
他在那里待过七年,履历簿上一笔带过,如今却被一块木片掀开尘封。
第五视角锁定谢无愆跪地那一刻:他左袖滑落半寸布条,灰白经纬交错,质地粗糙却韧性极强,与木牌挂绳完全一致。
这种麻葛混织法,仅见于洛阳东市贫户区“寒梭坊”,专供囚衣补丁之用。
【系统提示:关联置信度87.3%】
【建议追查方向:洛阳“天工坊”残党及三年前火灾真相】
沈观睁眼,眸光深不见底。
原来如此。
这枚木牌不是遗落,是投递。
有人故意让它出现在镜碎之后,出现在他眼前,像是一封没有署名的请柬,又像是一道考题的开端。
他不动声色,将木牌收入袖中机关匣,转身对陆明修道:“誊录今日全部卷宗,明日辰时前送至值房归档。”
陆明修低头应是,心中却觉异样——按例,此类关键物证必须当场登记入册,为何大人刻意遗漏?
但他不敢多问。
暮色四合,大理寺渐渐归于寂静。
沈观独坐值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清瘦侧脸。
他再次闭目,这一次,并未调用多重视角,而是启动了刚觉醒不久的【心象共感】,反向追溯那一瞬与谢无咎的精神链接。
画面浮现——
雪夜刑场,少年抱着父亲无头尸身痛哭;十年流浪,他在荒庙破墙上一笔笔复原旧案卷;昨日前一刻,他跃入双镜回廊,在铜镜映出紫袍人影的刹那,嘴角竟浮现出一丝……释然?
那不是仇恨终结的快意,而是使命交付的解脱。
沈观心头一震。
谢无咎不是来杀他的,也不是单纯复仇。
他是来“交托”的——把一段被掩埋的真相,亲手放进一个愿意相信律法仍可护人的执法者手中。
可谁让他这么做的?
是谁教会他,唯有通过这样一场近乎仪式的对决,才能让某些东西重见天日?
他睁开眼,立刻开启模拟器,将所有碎片投入【全局逻辑重构】:裴仲昆认罪书的措辞漏洞、双生兄弟身份调包的时间差、镜廊机关触发机制、乃至紫袍人影出现的精确时机……
推演进行到第七次重置,一幅诡异图景逐渐成形——
整场事件,如同一部精心编排的剧目。
每一个角色都有其位置,每一句台词都被设计。
甚至连他的破局方式,似乎都在某人预演之中。
尤其是当他使用【多重视角同步】时,系统那一瞬的震颤……并非故障,而是共振。
就像两台同频的钟表,彼此感应。
有人在看着他。
不止在看,还在引导。
而目的地,赫然是——洛阳。
沈观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月光洒落案牍,映出他眼中冷锐如刀的光。
他忽然明白了。
那半枚写着“洛阳”的木牌,不是线索,是邀请函。
那三具铜镜覆面的尸体,不会是终点。
还有更多未出场的角色,正躲在幕布之后,静静等待他踏上那条通往火烬之城的路。
他提笔蘸墨,在空白纸页上写下四个字:天工遗火。
然后轻轻吹干墨迹,放入抽屉最底层。
翌日清晨,急报传来——城南义庄发现三具浮尸,皆着黑白对襟衣,面覆铜镜片,胸口各插半支折断羽箭,合之竟成完整御箭样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43章镜碎之后谁在演戏(第2/2页)
其中一人为谢无愆,另两人则是早年注销户籍的“已死”钦犯。
沈观披衣而出,一路直奔义庄。
阴冷空气中,三具尸体并列陈放,宛如祭坛上的牺牲。
他俯身查验,指尖悄然采集三人脑后淤血形态,借整理衣襟之机,将数据导入模拟器。
【死亡顺序反推·启动】
【结果显示:谢无愆为最后死亡,生前曾用指甲在掌心反复刻画】
放大精神影像——
一只颤抖的手掌摊开,血污覆盖下,隐约可见一个残字:
“洛”。
沈观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
他们不是在逃亡。
他们是在引路。
而对方,早已算准他会来,也早知他会懂。
他缓缓站直身体,面具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意——只是那怒意之下,藏着无人能察的清醒与决断。
“谢无咎呢?”他冷声问身旁差役。
“尚未缉拿归案,据线报可能已潜出城外。”
“那就给我搜!”沈观厉声道,声音穿透晨雾,“封锁四门,张贴海捕文书——我要活的!他若敢伤一人,我便诛他九族!”沈观立于义庄门前,寒风卷起披风一角,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动。
三具覆镜浮尸已被运走,唯余地面一滩未干的血迹,在晨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他并未下令封锁现场,反而命人速速清理——越是反常,越能麻痹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
回程途中,他在马车中闭目凝神,识海内【案件推演模拟器】仍在运转。
谢无愆掌心那个残缺的“洛”字反复浮现,与焦木牌上的“洛阳”重叠成一道指向明确的轨迹。
可越是清晰,他心头疑云越重:若对方只想引他去洛阳,为何不惜搭上三条性命?
又为何偏偏留下如此直白的线索?
这其中必有试炼,亦有筛选。
回到大理寺值房,他当众拍案震怒,厉声下令:“调集巡防营、五城兵马司,四门设卡,张贴海捕文书!谢无咎弑兄逃逸,罪不容赦,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差役领命而去,脚步纷乱,整个衙门顿时喧腾起来。
待众人散去,沈观神色骤冷,从袖中取出一枚暗格铜牌,悄然递予陆明修:“你亲自走一趟档案库,调取近十年所有涉及‘天工坊’的刑案底档,尤其是火灾前后七日进出工匠名录、工部报备文书,以及任何与‘贡材失窃’‘外邦礼器损毁’相关的记录。不得用正式批文,走旧卷借阅簿,记在我名下,但留空白署名。”
陆明修心头一凛,低声道:“大人……是要查工部?”
“不是我要查。”沈观目光幽深,“是有人逼我不得不查。”
随后,他又召来霍九章。
老典狱垂首而入,双手粗糙如树皮,眼神却藏着几分警觉。
“你曾在洛阳卫当过差。”沈观语气平淡,仿佛闲话家常,“明日休沐,不如回故地走走,替我向一位旧人带句话——‘双镜已破,缺环待补’。不必见人,只需将这话传入东市寒梭坊口的茶摊,交给每日辰时卖葱油饼的老哑婆。”
霍九章浑身一震,指尖微微发颤,终是低头应下:“……卑职能问,是谁让您传这话吗?”
“不能。”沈观抬眼看他,“但你可以想想,当年你在洛阳闭口不言的事,是不是也该有个了断了?”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沈观独坐灯下,正欲再度开启模拟器梳理线索,忽听窗外“嗒”的一声轻响——一枚泥封陶丸破窗而入,落在案前,竟未惊起半点尘灰。
他缓缓起身,关窗闭帘,才将陶丸剖开。
内里是一小片炭绘于桑皮纸上的地图,笔触粗粝却精准,勾勒出邙山南麓一处废弃窑址,旁侧一行蝇头小字,墨色似以血混炭而成:
“彼处有你想要的‘源初’。”
沈观瞳孔微缩。
源初?是真相之始,还是灾祸之根?
他凝视良久,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谁可信?”随即启动【多重视角同步】——这一次,不再局限于案发现场,而是将思维延伸至人心深处。
他代入陆明修的谨小慎微:若有人监视档案调动,必会察觉异常;
代入霍九章的沉默负罪:他是否会因旧情泄露消息?
代入谢无咎的执念:这场复仇背后,是否另有主使?
乃至那紫袍人影的冷静布局:他们等待的,究竟是一个破局者,还是一个祭品?
七轮推演后,六条路径皆显凶险,唯有一线——漕渠水道。
荒废已久,淤塞难行,官驿耳目罕至,正是最不可能的选择。
三更天,沈观换上粗布短褐,背负画箱,悄然离城。
船行于黑水之上,两岸芦苇如鬼影摇曳。
冷月高悬,照见他眸中沉静如渊。
忽然,岸边火光跃动。
他止住船桨,伏身窥探——数名黑衣人围火而立,焚烧一辆残破马车。
火焰吞吐间,车辕一角露出烙印:双龙盘圭,纹路古拙,龙首相对,圭面刻有细密星图。
与那日在镜中所见紫袍人手持玉圭,分毫不差。
沈观屏息不动,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原来“双生判官”并非终点,不过是一场宏大棋局落下的第一枚子。
而那执棋之人,早已布局长年,只等一人看清这局——
究竟谁在审判?
谁,才是真正的罪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