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孤军(第1/2页)
三百铁鹞子,如同三百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雁门关。
没有壮行的酒,没有送别的号角,只有冰冷的命令和沉甸甸的使命。他们沿着李靖规划的那条几乎不存在于任何官方地图上的隐秘路线,一头扎进了广袤而危险的北疆深处。
最初的几日,尚在突厥游骑常规巡逻的范围边缘。队伍昼伏夜出,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地形的熟悉,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几处部落放牧区。李靖全程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借助虎符,将神念如同蛛网般铺开,感知着周围数里范围内的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提前规避可能的危险。他的谨慎和那几次精准的预警,让一些原本对他心存轻视的铁鹞子,目光中的质疑稍稍淡去,但那份源于资历和实力的隔阂,依旧存在。尤其是那名刀疤队正,名叫赵破虏,依旧时不时投来审视甚至带着些许挑衅的目光。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环境开始变得恶劣而诡异。
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天堑——位于“流沙河”与“风吼峪”交界处的一片死亡地带。
尚未真正踏入,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便扑面而来。眼前不再是戈壁或草原,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凝固的浑浊波涛般的沙海,这便是“流沙河”。沙粒并非金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腐朽的元气。
而在流沙河的一侧,则是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风吼峪”。峡谷深处,终年不息地传来令人心悸的呼啸声,那不是普通的风声,而是仿佛无数冤魂在尖啸,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锋锐意蕴。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灰白色气流如同活物般在峡谷中肆虐,将两侧崖壁切割得支离破碎,任何被卷入其中的东西,无论是巨石还是枯骨,都会在瞬间被撕成碎片。
两者交界处,更是形成了极其恐怖的自然陷阱。流沙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时而平静如镜面,时而骤然塌陷,形成吞噬一切的漩涡。而从风吼峪中溢出的诡异旋风,则如同无形的镰刀,毫无规律地扫过沙海,卷起漫天灰白沙尘,遮蔽视线,更带着足以撕裂金石的力量。
“下马!用‘蛇行索’互相连接,间隔五步,缓行!”铁鹞子的统领,一位名叫沈铁山的沉稳老将,沉声下令。他修为已至筑基后期,是此次行动明面上的最高指挥官。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取出特制的、坚韧无比的兽筋索,将彼此腰间相连,形成一条在沙海中艰难前行的长蛇。每个人都将身体重心放得极低,脚步轻提轻放,试探着前进,生怕触发流沙。
李靖走在队伍中段,他的心神高度集中,怀中的虎符持续散发着温热,帮助他稳定着因周围混乱能量场而有些躁动的神念。他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不仅关注着脚下沙地的坚实与否,更“看”着那无处不在的能量流动。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死亡地带的能量场,简直是一锅煮沸的、充满毒性的浓粥!
代表“土行”的厚重黄光在这里变得狂暴而充满侵蚀性,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试图将一切拖入深渊;代表“金行”的锐利白芒则被风吼峪的力量扭曲,化作了无数细碎、混乱、高速旋转的“风刃”,混杂在沙暴之中;更有一种灰败、死寂的能量弥漫在空气中,不断侵蚀着生灵的元气,让人感到疲惫和心神不宁。
“左前方三十步,流沙漩涡正在形成,绕行!”李靖突然低声喝道,指向一片看似平坦的沙地。
前方的斥候依言用长矛试探,果然,矛尖轻易地陷了下去,下方的沙粒如同活物般开始旋转下沉。队伍立刻调整方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个陷阱。
赵破虏回头看了李靖一眼,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继续前行不到百步,李靖再次预警:“右侧,有强风刃流扫过,伏低!”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带着刺耳尖啸的气流如同鞭子般从右侧横扫而过,卷起的沙粒打在玄甲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几名动作稍慢的士兵,臂甲上竟被划出了深可见骨的痕迹!若是被正面扫中,后果不堪设想。
接连两次精准的预警,让队伍避免了不少于十人的伤亡,沈铁山看向李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一些铁鹞子士兵再看向李靖时,眼神里的轻视也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异和探究。
然而,这片死亡地带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在穿越一片相对稳定的砾石区时,李靖猛地感到怀中的虎符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或者说,吸引着它代表的某种“秩序”力量。
他停下脚步,凝神感知。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寻常的空地上空,空间的色彩似乎有些微妙的扭曲,光线在那里发生了不自然的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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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李靖举手示意,眉头紧锁,“前面那片区域……不对劲。”
沈铁山示意队伍停下,问道:“李参军,有何发现?”
李靖无法直接说明他“看”到的规则线条,只能斟酌着词汇:“那里的‘道理’……似乎乱了。我感觉……很危险。”
赵破虏嗤笑一声:“参军大人,这鬼地方哪里不危险?总不能因为感觉不对,就寸步不行吧?”他显然对李靖这种玄乎的说法不以为然。
李靖没有理会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运足力气,朝着那片异常区域扔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石头飞入那片区域后,速度骤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在空中以一种滑稽的慢动作飘行。然而,仅仅飘出不到一丈距离,它又猛地加速,快如闪电,“嗖”地一声砸在对面的岩壁上,碎成了齑粉!
“这……!”赵破虏脸上的嗤笑僵住了,瞳孔骤缩。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铁鹞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是……时间?”沈铁山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李靖凝重地点点头:“那片区域的‘时间’规则,是混乱的。可能还有别的……我们最好绕开。”
没有人再质疑。队伍怀着敬畏与恐惧的心情,远远绕开了那片区域。随后,在李靖的指引下,他们又避开了一片重力异常,踏入其中人会瞬间感到体重倍增或失重的区域;一片声音完全消失,连心跳都听不到的寂静死域……
这些,都是上古时代,或许是与“荒魇”同等级别的存在激战,所遗留下来的规则碎片!它们如同世界的伤疤,历经无数岁月仍未完全愈合,残留着恐怖的力量。
在小心翼翼地引导队伍绕过一处空间略显扭曲的残痕时,李靖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寂灭、终末气息,从残痕边缘散逸出来。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引导内景中的归墟之力,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将这一丝气息吸纳。
那气息入体,并未带来不适,反而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悄然融入内景之中。那柄一直沉寂的归墟断剑虚影,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剑身之上,那灰蒙蒙的光泽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散发出的“终结”道韵,也纯粹了半分。
李靖心中微喜,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归墟之力,可以通过吸收同源的规则气息来成长和纯化。
在经过一处风吼峪边缘的黑色岩壁时,李靖的目光被岩壁底部一个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刻痕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扭曲、复杂、充满不祥意味的符号!
虽然残缺不全,风格也更加古老、粗犷,但其核心的“神韵”,与第七烽燧那个试图沙化的狼骑临死前想要凝聚的符文,以及红拂所赠丝帛上标注的某些巫族仪式符号,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仿佛是同一种“道理”在不同时代、不同文明下的不同表述!
这个发现让李靖心神剧震。这意味着,巫族的力量体系,或者说“荒魇”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为古老,可能贯穿了多个纪元!他默默地将这个符号的形状牢记在心。
历经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付出了数人轻伤、物资部分损失的代价后,这支孤军终于成功穿越了这片被称为“葬神滩”的死亡地带。
当脚下再次传来坚实土地的触感,当那令人心悸的风吼声和流沙的吞噬感被甩在身后,所有人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尽管人人面带疲惫,甲胄上沾满灰白的沙尘,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加坚定的意志。
李靖站在一处高坡上,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依旧在肆虐的死亡禁区,心中亦是感慨万千。自然之威,规则之诡,远超人力想象。
然后,他转过头,望向北方。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但远方的地平线尽头,却隐隐透出一片不正常的、暗红色的光芒,仿佛大地在燃烧。在那片光芒的中央,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阴影轮廓。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李靖也能感觉到,怀中虎符传来的、针对那个方向的、持续而强烈的警惕与排斥感。空气中,似乎也弥漫过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血腥与腐朽的压抑气息。
那里,就是他们的终点,也是所有危险的源头——
突厥王庭!
尖刀,已然悄无声息地抵近了猎物的咽喉。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