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灵物之踪《上》
东方海港「望潮城」的喧嚣，带着咸腥的海风与码头劳工粗犷的吆喝声，扑面而来。冷言梅与萧琰立於熙攘的港口边，望着眼前无垠的蔚蓝海域，浪涛拍打着礁石与船体，发出单调而永恒的轰鸣。
冷言梅一头银白长发在海风中猎猎飞舞，素白衣袍紧紧贴附在他修长却单薄的身躯上，更显其风骨嶙峋。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琉璃褐眸中，已不见初离山谷时的茫然与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锁定目标後的丶近乎冷酷的专注。怀中那块玄石碎片传来的微弱温热，与贴身收藏的记载着四样灵物的残页，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
「海外仙山缥缈，寻常船只恐难抵达，亦难寻其踪。」萧琰眉头微蹙，打量着港口中那些或大或小的航船，他虽贵为前帝王，但对海外修仙界之事，所知亦有限。他转向冷言梅，见对方虽气息仍显虚浮，但眼神坚定，便知多言无益，遂道：「需寻一熟悉海外航路，且胆识过人之船家。」
冷言梅目光扫过港口，最终落在一艘看似陈旧丶却保养得极好丶船身刻有模糊避水符文的乌篷海船上。船头站着一位皮肤黝黑丶满脸风霜褶皱丶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正叼着烟斗，默默整理着渔网，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冷言梅简洁地吐出一个字，便径直向那老者走去。
萧琰紧随其後。还未等冷言梅开口，那老者便抬起眼皮，浑浊却精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尤其在冷言梅异常的银发与清冷气质上停留一瞬，沙哑开口：「去哪？」
「海外三仙岛。」冷言梅声音平静无波。
老者闻言，嗤笑一声，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三仙岛？後生仔，那可是修真老爷们的地盘，传说之地！我老李头虽然在这海上漂了一辈子，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到那地方。风浪丶迷雾丶海妖……凶险得很呐！价钱，可不便宜。」他伸出三根粗糙的手指，晃了晃。
冷言梅眉头都未动一下，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枚灵气盎然的冰玉珠，那是他本体梅树上凝结的寒露所化，对凡人而言已是延年益寿的宝物。「此为定金，抵达後，另有重谢。」
老李头眼睛瞬间亮了，接过冰玉珠，只觉一股清凉之气透体而入，精神为之一振，脸上顿时堆起笑容：「好说好说！两位客官一看就非池中之物！老李头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将二位平安送至！」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不过，丑话说前头，若途中遭遇不可抗之力，能否抵达，就看天意了。」
「无妨，开船。」冷言梅不欲多言，转身便踏上摇晃的甲板。萧琰对老李头微微颔首，也跟了上去。
乌篷船驶离望潮港，将陆地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後。眼前只剩下蓝得令人心悸的天空与海洋，偶有海鸥鸣叫着掠过船帆。初时航行尚算平稳，海风拂面，带着自由的味道。
冷言梅独立船头，任凭海风吹乱他的银发，目光始终望着遥远的海平线，彷佛要穿透无尽的空间，直接锁定那传说中的仙岛。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会伸手入怀，确认那玄石碎片的存在，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温热。这几乎成了他下意识的动作，如同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萧琰则与老李头攀谈起来，试图了解更多关於三仙岛与海外修真界的信息。老李头见多识广，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
「……那三仙岛啊，听说是由三位得了道的仙长开辟的，岛上灵气充沛，奇花异草遍地，还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仙泉哩！」老李头吐着烟圈，眼中带着向往与敬畏，「不过啊，岛外有迷仙大阵，寻常船只根本靠近不了，就算靠近了，没有仙缘，也登不上岛。我这也是多年前偶然一次大雾，误打误撞远远瞥见过一眼仙山轮廓，才敢接你们这趟活计。」
他看了看船头冷言梅孤绝的背影，又凑近萧琰，低声道：「萧公子，您这位朋友……气息很特别啊。老头子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修士也不少，但像他这样……冷得像块冰，又好像憋着一股能把自个儿都烧没了的火……还是头一回见。」
萧琰苦笑一下，没有解释，只是道：「李老伯，尽快赶路吧，我这位朋友……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明白，明白。」老李头点点头，不再多问，专心操舵。
航行数日，起初的平静被逐渐变大的风浪打破。天空积聚起乌云，雷声隐隐从远方传来。海面开始起伏颠簸，乌篷船像一片树叶，在波峰浪谷间剧烈摇晃。
「抓稳了！要变天了！」老李头嘶吼着，双手死死把住舵轮，古铜色的脸庞因用力而紧绷。狂风卷着咸湿的海水扑上甲板，打得人睁不开眼。
萧琰运起一丝微薄的龙气稳住身形，同时担忧地看向船头的冷言梅。只见他依旧稳稳站立，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丶几乎看不见的灵光，将扑面而来的浪涛与狂风隔绝在外，但那灵光波动不稳，显然他体内灵力融合的问题，在这种对抗自然之威的情况下，又被放大了。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直劈而下，落在船只不远处的海面，炸起冲天水柱！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不好！是暴风雨！还是带灵气的那种！」老李头声音带着惊惶，「这片海域邪门得很！怕是撞上『海怒』了！」
船身在狂风巨浪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彷佛随时会解体。一个巨大的浪头当头拍下，船体猛地倾斜，眼看就要被掀翻！
就在此时，冷言梅动了。他并未回头，只是抬手，五指虚张，对着那滔天巨浪轻轻一按。一股极寒之气骤然爆发，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冰墙，硬生生将那拍落的巨浪冻结了刹那！虽然冰墙瞬间就被後续的力量冲碎，但这争取到的瞬息时间，已让老李头拼命转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倾覆的危机。
「噗——」强行动用灵力，冷言梅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溢出唇角，被他迅速擦去，脸色又白了几分。
「梅君！」萧琰惊呼。
「无碍。」冷言梅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厌烦，彷佛这具身体的伤痛与不适，只是通往目标路上微不足道的绊脚石。「继续前行。」
老李头惊魂未定地看了冷言梅一眼，眼神中已带上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不敢再多言，咬紧牙关，全力操控着船只，在风暴中艰难穿行。
这场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当黎明来临，风暴终於过去，海面恢复平静，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蔚蓝海面时，乌篷船已是伤痕累累，但总算幸存了下来。老李头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萧琰也松了口气，看向依旧站在船头丶彷佛一夜未动的冷言梅，他背脊依旧挺直，但银发似乎更失光泽，像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又航行了两日，海面上开始出现淡淡的丶终年不散的雾气。雾气越来越浓，到了後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连阳光都难以穿透。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奇异的灵气，带着草木的清新与某种古老的韵味。
「到了！就是这片雾！」老李头激动又紧张地喊道，「穿过这片迷雾，就能看到三仙岛了！但怎麽穿……老头子我就不知道了，上次也是稀里糊涂被洋流带进去的。」
船速慢了下来，在浓雾中小心翼翼地前行，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神念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难以延伸太远。
冷言梅闭上双眼，全力感应着怀中玄石碎片的波动，同时释放出自身属於草木精怪的本源气息，试图与这片充满灵气的雾气沟通。他像一株在雾中寻觅方向的梅树，静默而执着。
突然，他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边。」
老李头毫不犹豫，立刻调整方向。如此这般，在冷言梅的指引下，船只在迷雾中七拐八绕，行了约莫半日，眼前的浓雾骤然变得稀薄，一座笼罩在七彩霞光之中丶仙气缭绕丶如同翡翠般碧绿的巨大岛屿轮廓，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岛上山峦起伏，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飞瀑流泉，灵鹤翔空，宛如画卷。
「三仙岛！真的是三仙岛！」老李头激动得热泪盈眶。
船只靠向唯一可见的一处简陋码头。码头上并无人看守，只有一条以五彩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岛内深处。
冷言梅与萧琰踏上码头，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冷言梅取出一袋早已准备好的丶对凡人而言价值连城的珍珠，递给老李头：「在此等候，或自行离去，皆可。」
老李头接过珍珠，连连道谢，表示愿在此等候。
冷言梅不再多言，与萧琰对视一眼，便沿着那条五彩小径，步入了这传说中的海外仙岛。岛上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入肺中，令人精神一振。但冷言梅的心，却悬得更紧。找到岛只是第一步，如何取得「聚魂神木」，才是真正的难题。
沿着小径前行不久，便遇到两名身着青色道袍丶手持拂尘的年轻修士，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神色温和，稽首道：「二位道友请留步。此乃灵木宗清修之地，不知二位从何处来，所为何事？」目光在冷言梅异常的银发与萧琰不凡的气度上扫过，带着审视。
萧琰上前一步，拱手还礼，姿态不卑不亢：「在下萧琰，这位是冷言梅道友。我等来自东土大陆，冒昧前来宝岛，是为求见贵宗长老，有事相求。」他并未直接说明来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戒备。
那修士见二人气度不凡，尤其是萧琰，虽衣衫朴素，但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仪，不敢怠慢，便道：「原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随我来，容我通报执事长老。」
在修士的引领下，两人穿过一片灵气氤氲丶生长着各种奇异植物的园林，来到一处依山而建丶古朴大气的殿阁前。殿门匾额上书「迎客轩」三个苍劲大字。
一名须发皆白丶面色红润丶身着墨绿色长袍的老者已等在殿中，他气息沉稳深厚，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显然是灵木宗的高层。他目光扫过二人，在冷言梅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萧琰，缓缓开口：「老朽灵木宗执事长老，木清。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萧琰再次拱手，开门见山：「木清长老，实不相瞒，我二人前来，是为求取贵宗至宝『聚魂神木』的一截木心。我这位朋友的道侣，因故神魂溃散，仅馀一缕残魂，急需神木温养，以求一线生机。」他语气诚恳，将冷言梅的遭遇简略说明，隐去了寒默语石灵与堕魔的细节，只强调了神魂重创。
木清长老听完，眉头立刻皱起，断然摇头：「原来如此。但抱歉，『聚魂神木』乃我宗立派根基，蕴含天地魂源之力，珍稀无比，向来不传外人。此例，不可开。」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馀地。
冷言梅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到拒绝，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那琉璃褐眸中的光芒，瞬间冰冷了几分。他上前一步，直视木清长老，声音清冷如冰：「无论任何代价，我愿承担。只求一截木心。」
木清长老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心中微动，但宗规如山，他依旧摇头：「非是老朽不近人情，实乃宗规所限。二位，请回吧。」
气氛一时凝滞。
就在冷言梅眼神渐趋锐利，周身开始泛起危险的灵力波动，似乎准备不惜强行动手之际，一直沉默观察的萧琰，忽然向前踏出一步。并非针对木清长老，而是不着痕迹地，将因情绪激动而灵力紊乱的冷言梅，稍稍挡在了身後。
这个细微的动作，牵动了萧琰体内因连日奔波与先前风暴中护持而一直压抑的伤势，也引动了他灵魂深处那缕属於人间帝王的丶独一无二的紫气龙运。虽然极其微弱，但在他情绪波动丶气机外露的这一瞬间，那缕至高无上的皇者气息，依旧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虽短暂，却无比清晰地被在场修为高深的木清长老捕捉到了！
木清长老浑身剧震，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瞬间被震惊与难以置信取代！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萧琰，彷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那气息……虽然微弱至极，但那种凌驾於众生之上丶统御山河的煌煌大气，绝非普通修士所能拥有！这是……身负大气运丶甚至可能牵扯到人间王朝更迭的关键人物才会具备的命格显现！
「你……你……」木清长老手指微颤地指着萧琰，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灵木宗虽避世海外，但也深知这等身负大气运者意味着什麽。与之交好，或许能沾溉气运，於宗派长远发展有难以估量的益处；若与之交恶，则可能引来无形中的运势反噬！
萧琰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可能是自身龙气泄露。他迅速收敛气息，恢复平静，但方缠那一瞬间的异状，已被木清长老牢牢记住。
木清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看向萧琰与冷言梅时，眼神已彻底不同。他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位……萧公子，还有冷道友。并非老朽刻意刁难。只是『聚魂神木』关系重大，即便老朽同意，欲取木心，也需通过神木林自身的考验。」
他看向冷言梅，意味深长地道：「神木有灵，会自行择主，或者说……会考验求取者的心与魂。若心志不坚，或神魂有瑕，非但无法取到木心，自身神魂反而可能受创，甚至迷失於神木构筑的幻境之中，永世沉沦。你……可还愿一试？」
冷言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愿试。」
木清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气度沉稳的萧琰，终於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老朽便破例一次，为你开启神木林考验。但丑话说在前头，生死自负，若有不测，我灵木宗概不负责。」
在木清长老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岛屿深处一片被朦胧青光笼罩的古老森林边缘。这里的树木并非寻常绿色，而是呈现出各种深浅不一的青碧色泽，树干与枝叶间流淌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神魂舒畅的清新气息。森林深处，隐约可见一株尤为巨大丶通体如同青玉雕琢丶散发着温润魂力波动的古树，那便是「聚魂神木」的本体。
「考验就在林中。你只需走入青光范围，神木自会感应。」木清长老指着前方说道，神色凝重。
冷言梅看了一眼那株巨大的神木，又低头摸了摸怀中的玄石碎片，然後对萧琰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便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入了那片青蒙蒙的光晕之中。
身影没入青光的瞬间，冷言梅只觉周遭景象骤然扭曲丶变幻！码头丶森林丶木清长老与萧琰全都消失了，他彷佛坠入了一个由无数记忆与情感碎片构筑的漩涡。
眼前光影流转，时空彷佛在这一刻交错摺叠。冷言梅那双刚刚苏醒丶还氤氲着新生水汽的琉璃褐色眼眸，骤然被卷入了一片汹涌而至的记忆洪流——
他看到了幽静山谷中，那块沉默的墨色玄石，总是在风雪肆虐时，以庞然石身无声地为他这株畏寒的梅树，阻挡去最凛冽的风刀霜剑；看到了无数个清冷月夜，巨石内部传来温厚平和的灵识波动，与他分享着汲取来的稀薄月华精粹，将所有润泽无声渡予他看到了误会初生时，那纯粹灵识中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与不敢置信的震颤
看到了玄璃精心设计的背叛戏码上演时，那初生的人形眼眸中，如何从懵懂纯真瞬间坠入无边黑暗，所有的温情与信任在刹那间崩塌，化为毁天灭地的赤红绝望与恨意；最後……定格在最终时刻，那双注视着他丶灰暗死寂丶燃尽了所有爱恨丶却在他苏醒前便彻底化为飞散尘埃的瞳孔，以及那声随风飘逝丶几不可闻却又重重砸在他心魂上的「梅儿」和「活下去」……
幻境并非简单地重播记忆，而是将当时寒默语内心的痛苦丶挣扎丶被背叛的撕裂感丶以及最後牺牲时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千百倍地放大，如同汹涌的潮水，疯狂冲击着冷言梅的神魂！
「不……不是那样……我没有背叛你……默语……你听我解释……」冷言梅在幻境中嘶吼，试图冲破那无形的隔阂，去抓住那个不断在眼前消散的身影，但每一次都徒劳无功。他再次体验了那种眼睁睁看着最重要之人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丶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悔恨。
神魂如同被放在烈焰上灼烧，又被投入极寒冰窟中冻结，剧烈的痛苦几乎要让他意识崩溃。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银发无风自动，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那是神魂受创的表现。
就在冷言梅的神智即将被那无边的悔恨与痛苦吞噬，沉沦於这永无止境的幻境折磨之际，他心口处，那块紧贴着的玄石碎片，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丶却异常清晰的搏动！如同溺水之人终於触碰到了实地，那微弱的温热感，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从毁灭的边缘猛地拉了回来！
「默语……？」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所有的痛苦与挣扎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物，感受着那真实存在的丶微弱却顽强的联系。
对了，他不能沉沦於此。默语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还有一缕残魂等待着他去温养，去救赎。他答应过要等他，要寻他回来。他怎麽能倒在这里？
一股更加纯粹丶更加坚韧的意志，从他神魂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对痛苦的抗拒，而是对那一线希望的绝对执着！他不再试图去解释过去，不再沉溺於悔恨，而是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都集中於一点——活下去，找到方法，带他回来！
幻境似乎感知到了他心境的变化，那不断重复的丶令人心碎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丶淡化。周围青蒙蒙的光晕重新变得清晰。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片神木林中，双膝跪地，双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後背，神魂传来阵阵虚弱与刺痛感。
但，他扛过来了。
前方，那株巨大的聚魂神木本体，枝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道温和的青色光柱从树冠落下，笼罩住冷言梅。在那光柱中央，一截约莫手指长短丶通体青碧丶晶莹剔透丶散发着浓郁魂力波动的木心，缓缓凝聚成形，飘落至他的掌心。
木心入手温润，那股精纯的魂力瞬间抚平了他神魂的部分创伤，带来一丝清凉舒适的感觉。
冷言梅紧紧握住这得来不易的木心，挣扎着站起身。他回头，看到青光之外，萧琰正一脸焦急与担忧地望着他，见他无恙并成功取到木心，才明显松了口气。
木清长老看着从青光中走出的冷言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赞叹。他能感觉到冷言梅神魂的虚弱与创伤，但更感受到那股经历毁灭性打击後却更加纯粹坚韧的意志力。他点了点头：「恭喜冷道友通过考验。此物，归你了。」
冷言梅对着木清长老微微躬身：「多谢长老成全。」他的声音因神魂受创而有些沙哑，但那份感激是真挚的。
取得聚魂神木心後，两人婉拒了木清长老留岛休养的建议，即刻告辞，乘坐老李头的船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