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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02

    人群当中,东西南北皆是人头攒动。

    赵判官还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自千百人中探头一望,看到前方人潮渐渐排成一条长龙,人流依次登上一座高台,再悻悻然自台上下来。

    那高台平地而起,离地一丈有余,四面悬着青纱帘帐,有两名剑童守在竹梯后、青帘前,而帘后依稀坐着一人。

    赵杀定定看了许久,脑海中还是云里雾里,不禁朝身旁壮汉打听道:“怎么这般热闹?”

    那壮汉为人热络,巨细无遗道:“你有所不知,剑冢主人刚发现一处藏宝窟,乃是前朝剑仙、诗圣共留,宝窟中设有重重陷阱,唯有寻得一位极擅诗文的大诗人,与他共闯难关,才有望夺得宝藏,全身而回。剑冢主人为了这个缘故,于此架起高台,求圣求贤。大伙听说能均分宝藏,都来自荐了。”

    赵杀听到此处,自觉才疏学浅,便想往后退避,叫跃跃欲试的词人墨客上前半步。

    便在此时,身后一阵狂风刮过,把高台纱帘吹起一角,青纱帘后露出一名白衣男子,风姿气度样样出尘,像极了许青涵。

    赵判官大吃了一惊,一时双眼圆睁,心中退意尽去,拉着身侧壮汉问道:“那剑冢主人……莫非是姓许?”

    壮汉连连点头:“正是姓许。小兄弟要是粗通诗文,也可上前一试。”

    赵杀听见“姓许”二字,心中再无顾虑,一面双手拨开挡道的行人,一面连声致歉,咬着牙前行了数十尺,挤出一身大汗,这才从围观路人里奋力挣出,排到了长龙末尾。

    赵判官在这长长队列中苦等了许久,随着人流缓缓前行,目光不曾有一瞬从青纱上移开,只盼着再有风过,吹起薄纱一角。

    恍惚间过了四五个时辰,白日西斜,总算轮到赵杀上台。

    赵判官早已累得两眼发花,紧握着竹梯栏杆,往高台爬了两阶。

    他站在梯上,隐约听见上一位才子文采出众,诗意高飞,可片刻过后,竟然也落了选。

    等那才子颓然下场,就有持剑小童过来,领着赵杀走到青纱帘外,脆声道:“评选只论诗心文意,不拘题材格律,这位先生报上姓名雅号后,便可随意赋诗了。”

    赵判官排了许久的队,只想着要与意中人相见,骤然听见要考校诗文,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他立在这高台之上,满头热汗,惶惶然望着纱帘,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我是你家主人的故人……我姓赵,赵杀,酆都人氏。”

    说完这一句,赵杀拿袖口拭了拭汗,突然发现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抬头看时,不单两名小童僵立不动,连台下熙熙攘攘的才子路人也静如泥塑木雕,仿佛这梦境之主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此时此刻,听见有人自称赵杀。

    赵判官愕然张望了半天,嘴里小声唤了一句:“青涵?”

    那梦境主人似是惊慌欢喜得不会做梦了,片刻过后,才总算回过神来,于是这方世界中又开始有落花流水行云,两名小童亦是如梦初醒,小跑着给赵杀端来一杯香茶,脆声催促道:“先生可以吟诗了。”

    赵杀尴尬而立,望了一眼帘后之人:“非要……非要作诗不可?”

    两位剑童如若未闻,一个劲地催他一展诗才。

    赵判官只得厚着脸皮,在台上苦觅佳句,足足隔了一顿饭的工夫,人倏地福至心灵,拿左拳在右掌中一击,于众目睽睽之下,吟出一首朗朗上口的四言诗:“青涵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赵判官颂完之后,台下又变得鸦雀无声,两名剑童也听得神色一僵,互相搀扶着才堪堪站稳。

    赵杀自觉此诗立意平平,如今察言观色,更是惭愧不已。

    正当他要拱一拱手、颓然退下台时,也不知道姓许的那位剑冢主人使了什么招数,台下众人陡然嚷嚷起来:“好诗好诗,我等自愧不如啊!”

    说完,黑压压的人潮便轰然退去,巷陌中再无一人。

    赵杀看得老脸一红,羞惭道:“也只有你看得上我写的诗。”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极为恳切,只是吐字含糊,仿佛是戎马半生之人,为情所苦,不得已话起桑麻。

    帘后之人听见这句,沉默良久,终于将佩剑出鞘半寸,卷起如霜剑气,四面青纱帐尽数被剑气一字割开。

    待青纱轻飘飘落了地,便露出端坐帘后的卓然青年。

    那人依旧是翠羽长眉,秋水瞳眸,着一身素白衣衫,只是面若寒霜,手握三尺青锋,叫人几乎忘了他梦外生了一副柔软心肠。

    赵杀急急上前几步,满脸堆笑,冲许青涵细细说起蜃珠入梦的来龙去脉。

    可那人仍低着头,薄唇紧抿,翻来覆去地打量掌中利刃。

    赵判官说至口燥唇干,还无人应答,一时心中惴惴,低声夸道:“青涵这场梦,倒是有趣得紧。人数也多,身份也新奇,景物也浩大,真真大出人意料。”

    许青涵被人这般奉承,仍淡然置之。

    赵判官愈发忐忑不安,继续盛赞起来:“可、可你平日里温柔谦谨,事事与人无争,虽然膂力过人,却不爱持刀弄棒……”

    赵杀说到此处,连咽了几口唾液,方迟疑续道:“青涵,你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在生气吗?”

    那人终于轻轻回了一句:“岂敢。”

    赵杀自然不信,思前想后,大着胆子又问:“你……你是不是气崔判官说你肚量小?”

    许青涵听到这里,慢慢抬起头来,极温和地冲赵杀笑了一笑:“许某看起来像是肚量极小的人?”

    赵判官顿时双手直摇,连声道:“不是,自然不是!”

    谁知许青涵听到此处,竟是笑出声来,直笑到赵杀面色发白,方柔声回道:“我是。”

    赵杀听见这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自然知道意中人多愁善感,肚量稍小,却万万想象不到,青涵有朝一日会坦然承认。没等赵杀再想下去,许青涵已一指戳在赵杀睡穴上。

    赵判官昏睡前最后一个念头,仍在惊愕腹谤:自家二夫人,这一回恐怕当真是气得狠了。

    赵判官这一觉依稀睡了许久,恍惚间被许青涵一路挟持,由城中来到郊野。

    梦里这位许青涵喜怒不形于色,一手仗剑,一手揽着他,从秘境入口开始随手劈砍,一路毁尽机关陷阱。

    那人带着赵杀,就这般不由分说地闯到尽头的八角石室,然后才将长剑一扔,闲闲而立,冷眼看着八方落下千斤来重的断龙石,截掉前路归途。

    等赵杀再一回睁开眼睛,人已躺在宝窟最深处。

    赵判官经此大变,一时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用力揉了几把,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手撑石壁,在石窟中转了几圈,只见宝窟中光线昏沉,头顶蛛丝重重,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