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的透明月亮,估摸着现在正是农历十五前后。
他看不懂池晃此举的意图,又想起付磊之前说的哪些,心情变得不太美妙,干脆直接问:“你该不是想追我?”
“嗯?”池晃比他还意外,“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这又是看星星又是看月亮的,到底搞什么?”
“朋友不能一起看吗?我以为朋友就要彼此分享乐趣。我去过你家,了解你的生活和爱好。但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个地方还拿得出手,就带你来了。”
看陈识律眉头越皱越紧,池晃有点无所适从:“我又做错了?抱歉啊,我不太擅长和人交朋友。”
“你不擅长和人交朋友?我怎么不信呢。”
“你看,你就是对我很不了解,我们真该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池晃打开尾箱,从里面拿出来酒精炉和折叠锅:“今晚就凑合吃吧。我吃过好几次你做的饭,今天我做给你吃。”
陈识律看他把锅和炉子架上,往锅里倒了两瓶水,然后从尾箱里掏出好几袋方便面。
下班前,陈识律还给自己计划了一顿大餐。现在经历了一路颠簸,却还要吃这种东西。
他不快道:“我做的什么给你吃,你就打算给我吃这个?”
“有什么关系,能吃饱就好啊。”说着池晃又从尾箱拿出一包青菜和几颗鸡蛋,“况且别的我也不会。”
“你不会,餐厅厨师也不会?”
池晃愣了愣,反应过来:“原来你是那种人吗?我以为你更看重过程和心意,我亲自做给你吃更有诚意来着。”
比起物质,陈识律的确更看重别人的心意,只是他并不觉得池晃此举有任何诚意。或者说他在表演诚意,实际是什么目的,陈识律也不得而知。
水开了,池晃拆开青菜就要往水里放。
陈识律眼疾手快拦住他:“先放面饼,还有你这青菜不洗洗?”
“这种塑料袋封口的不是免洗?”
“谁告诉你是免洗?拿瓶水过来。”
洗完菜,陈识律又发现池晃说他会煮方便面也算大话,实际连打个鸡蛋都要么洒一地蛋液,要么洒一锅蛋壳。
再被他这么折腾下去,这锅面陈识律也够呛能吃下去。
他挤开池晃:“我来。”实在很难忍住讽刺的话,“你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真得好好感谢我们发达的外卖行业。”
池晃倒是承认,还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把面煮好。陈识律舀了一勺面汤尝味儿,凑合能吃。他正要把锅从火上拿下来,池晃又递过来一罐辣椒酱和几片芝士:“放这两样,味道会更好。”
一个方便面都不会煮的人还知道韩式泡面的做法,陈识律倒有点好奇了:“这谁告诉你的?”
“我一个韩国同学。”
“你还去韩国留过学啊。”陈识律随口问,又说,“拿两个碗过来。”
“……”
见他不动,陈识律重复道:“煮好了,拿碗过来盛。”
“没有碗。”
“……那你打算怎么吃?”
池晃犹疑片刻,想到了主意:“你用锅,我用锅盖接着。”
也只有这样了。
陈识律让他再拿一双筷子,池晃抓抓头发:“筷子也忘了,只有跟锅配套的这双。”
陈识律真是服了。池晃也有些尴尬,他离开平台,很快回来,手里拿了两根树枝。
陈识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是不准他把树枝筷子伸进锅里,他会帮忙把面挑到他捧着的锅盖里。
两人坐在脱色破损的木椅上,十分狼狈地分食一锅韩式泡面。
夕阳彻底隐没在群山之后。山风轻拂着。圆月不断爬升,从傍晚轻薄质地变得坚硬发白。离得近的几颗星星也被点亮。
如果这是一场陈识律主导的山林幽会,有这明月清风相伴,一定会十分浪漫。但由于是池晃准备的,只让人感到无语。
唯一算得上愉快的,就是池晃用树枝吃面的窘迫叫陈识律心里憋笑,没有笑出声是看在池晃把唯一的筷子让给了他的份上。
“我没去过韩国,小时候上的国际学校,有各个国家的同学。”
陈识律也只是随口一问,池晃过了这么久又把这话题续上了。
“上国际学校啊,那你家挺有钱的。”
“嗯,算是吧。”
陈识律心想,难怪了,原来是废物富二代。
他问:“你父母做什么的?”
“我爸是企业家,我妈妈是个演员……”陈识律正要顺下去问他妈妈都演过什么,话没问出口,池晃就说,“……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
“两人都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在我十五岁那年。”
“……”
“本来高中是打算送我去美国上的,也没去成,不过我自己也不想去就是了。”
陈识律莫名有点内疚,他不该先入为主把池晃判定为废物点心。虽然这个说法也没错,但15岁就失去父母,独自长大,应该不太容易。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的对话,清了清喉咙,岔开:“去美国念书挺好的,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朋友都在国内,不想去陌生地方。”池晃突然想到什么,“我那时还挺多朋友,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交上的。反而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哪里都融不进去。”
陈识律能猜到怎么回事。
就池晃这长相和做派,在男人堆里属于双重拉仇恨,雄竞失败的男人很难不把不被女人青睐的憋屈愤怒归咎于他身上。在女人那边,正经女人不会接近他,接近他的女人也不会想跟他做朋友。
“朋友也没有那么重要。到我这个阶段,就算以前很好的朋友也会慢慢不再联系。人生本来就是要独自走完的旅程。”
“但这不会很孤独吗?”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但大家都认为这不正常,于是为了寻找同伴而付出和忍受。”陈识律叹气,“付出和忍受是很痛苦的,最痛苦的还是以为找到了同伴依然孤独。”
池晃垂下“筷子”,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陈识律也觉得说得太多,有些尴尬。
池晃视线也垂下,看着他的面锅:“你还吃吗?不吃都给我吧。”
他把剩下的汤汤水水全部喝光,把炉子和锅还有垃圾都收回尾箱,又从尾箱拿出一个LED的挂灯。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池晃坐回刚才的位置,把拧开的灯挂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木椅靠背上。
暖黄色的灯光,烘托出一种围炉茶话的氛围,他问陈识律:“都在说我的事情,你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无聊的中年男人。”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有趣。”
陈识律不知道为什么池晃会觉得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