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卷宗调来了?”
“都拿到了。”暗九取出两本薄册交给林清。
册子很薄,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记录和王家管家报官时的口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白日里刘烨就说过王家的事情,林清早已派人去取卷宗,直到如今才抽出空来。
这其中一份是原件,另一份是抄录留档。
林清全部翻开仔细对照。
暗九道:“这等案子由京兆府负责,那谢长乐便是手再长,应该也伸不到京兆府。”
“谢长乐的差事主要负责文书归档,虽说是两个衙门,也小心一些为好。”林清边看边说。
暗九走到烛火前,将灯又挑亮了些,“还不如让刘大人留下来帮忙,好歹也是大理寺的,对付这些卷宗也是手到擒来。”
林清知道暗九也是心疼她,“他办差刚回,又忙了大半日,这些许小事我自己就行了。”
暗九无奈道:“自从你回来这几日就没消停过,不是在看那些堆成山的疏文,便是忙活那些南境批人,好不容易今日见亮了,结果又遇见这等事情,咱们是会武,身子骨比普通人好,但不是铁做的。”
林清放下手中的东西,“那院子是周福生留给我的,我不露面,那充其量就是鬼宅。我一露面,一直盯着我的人就会盯上那里,总不能给他们祸害那里的机会。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这位谢佐史的死确实奇怪,还有那些只剩些许骨头的尸体,我的直觉似乎带着一种隐隐的寒意,让我有点不安。”
暗九不言,但神情也逐渐凝重,他们这种久经厮杀之人,有时直觉比眼睛看见的还要准确。
她下意识瞥向窗外,却见一点火光由远及近,直到书房门前,她方才认出是段成和林文。
林文候在门外,段成匆匆进来,禀道:“属下已经询问过吏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他们说是大理寺卿章杰余章大人派人打的招呼,要将谢长乐致仕的文书扣下。”
林清一愣,忙问:“章家那边怎么说?”
“章大人说并不知情,他甚至没听说过谢佐史致仕的消息。”段成带人满城跑了大半夜,一家一户的把人从床上叫起来问话,但结果却让他心惊肉跳。
他继续说道:“吏部那边说大理寺少卿乔秋元乔大人亲自送去的消息,时间是在五月二十那日。
隔日乔大人便亲自过去打了招呼,他又是为章大人传话,吏部官员自然也就将谢佐史的文书给延后了。
可属下敲开乔家大门的时候,这位乔大人却矢口否认,属下言明,要将其押回天禄司,乔大人才说出实话。”
段成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乔大人从五十十八便开始告假,面上在府中养病,私下里却在春雨阁后院,并点了数位姑娘,还包了旁边南风馆的几位名倌,直到二十二早上才匆匆入宫参加朝会。”
林清也是听得嘴角直抽抽,“我若没记错,这位乔大人好像也五十有二了吧?”
段成艰难的点了下头,“乔大人两鬓见白,心宽体胖。”
说的还挺委婉,林清又打量了一下段成,毕竟是个少年郎,突然遇见玩的这么花的,多少有点挑战。
好歹是她的下属,还是得安抚下,于是林清说道:“之后见得多了,你会发现今日所见也不过尔尔。”
段成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他着实想不到还能有比这过分的?
暗九瞥了他一眼,“有啊,之前有个世家效仿史书,建了个小酒池肉林,邀请本地宾客作乐。”
段成目瞪口呆,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暗九见他呆呆的,继续逗他,“然后就被咱们天禄卫全给一锅端了,抓的抓,杀的杀,还有些罪轻的,捐给朝廷好大一笔银子。”
段成忽的就不在意了,为富不仁,活该被抄。
林清低咳一声,生硬的将这个话题岔开,“青楼那边核实过了?”
段成点头,“核实过了,乔大人连上茅房都有人陪着,的确没有进过吏部。”
乔秋元没去过,但因为他干的荒唐事,绝不敢往外说半个字,吏部那边的做法也不合规,说白了就是人情世故,面上自然不会提半个字,左右不过一个小吏。
一来二去,倒也没人注意到谢长乐的异常。
林清琢磨着,“这倒是奇怪了,这谁都没说,那往吏部的消息又是谁送的?”
没有人知道答案。
翌日用过早饭,林清便与刘烨前往谢长乐京中住处。
谢长乐的院子在南边一条偏街上,是个小四合院。
打从昨日便有天禄卫在此布防,今日一早更是将此处完全控制。
林清进入院子,一眼就看见跪在一边的几人,寡妇高氏刚四十出头,旁边跪着一双儿女,后面则是儿子的妻子。
今日天气不好,天空被厚云遮住,风不算大,却能吹得树枝晃动。
一家老小垂着脑袋,身体瑟瑟发抖,唯有跪在后排的小男孩满脸好奇,一双眼睛不断看着四周的天禄卫,又落在林清的裘衣上。
他忽的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往林清身边走,没两步就被一边的孟杰给提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
第420章
高氏一家人看见孩子被提起来就已经傻眼了。
天禄卫在民间就没什么好名声,杀人放火,抄家灭族,但凡跟他们扯上关系,留个全尸都是他们发善心。
一时间所有关于天禄卫的传闻在他们的脑子里不断翻滚着,脸上苍白如纸,绝望的看着被军官拎在手里的孩子。
完了,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他们恐惧着,却半个字都不敢说,头垂的低低的,双目紧紧闭上,不忍去看即将发生的血腥。
直到孩子的母亲发出一声哀嚎,扑倒在孟杰脚下,苦声哀求:“官爷开恩,孩子还小,民妇愿代他一死!”
孟杰抱着孩子,满脸懵逼,“好端端的,我杀他干什么?”
说完想到他们天禄司的名声,无奈的将孩子放在地上,有心想解释两句,又不知从哪开口,干脆闭嘴不言。
小孩一落地,众人的心便也跟着落地,眼里透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孩却不懂这么多,没去看满脸庆幸激动的母亲,而是扭头看向另一边,伸出一双小手,准确的抓住林清裘衣的毛边,揉了两下,发出“咯咯”的笑声。
雪白柔软的绒毛被染上一道黑色的泥印,边上还能看出手指的形状。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瞬集中在小孩身上,高氏一家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绝望的闭上眼睛。
孩子的母亲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林清沉默的低下头,看向衣裳毛边的泥印,轻轻拽了两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