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环视四周。
值房内的一切都是固定的,纪太医只有使用权,做不得什么暗格,若真想藏匿也不会太过隐蔽。
若换做是她,倒不如与杂物放在一起,混淆视线。
脉案自然是要与更多的脉案放在一起,才不会被人注意。
林清扫过书架最下方的箱子,稍稍抬眸,看向书架上面两层,视线骤然一顿,而后伸出指腹在第四层的隔板上轻轻擦过。
她垂眸看着指腹处沾染的灰迹,轻轻撵了撵,又稍稍一嗅,竟有一丝草木腐败的气息混杂其中。
书架上的灰尘若混上墨香她倒能理解,可仿若园土一般带着腐气,那就明显有问题了。
林清瞥向门外,就见纪太医果然更加焦急,甚至隐隐透出恐惧。
“昭国公,我这书架许久未曾收拾,乱的很。”
“依我看乱些倒是刚好。”林清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而后瞥向赵武,“将纪太医带到值房休息吧,总站在这成何体统。”
“诺。”赵武应道,一把抓住纪太医的衣襟,就跟拎只鸡崽似的,很快便离开了。
林清再次看向最上方的一排书册脉案,眸光如隼,一点点掠过那些堆叠的书册,直到中间靠右的位置方才顿住。
只见其中一本封皮折叠,有一点展露在外,洒下的灰尘未能在那折痕留下痕迹,反而是底部的灰迹比其他处稍微重了一点。
找到了!
林清伸手将那册子取出,乍一接触,便发现册内书页已被撕下,内里夹杂着另一本册子。
将外皮拿下,里面赫然是她曾见过的吴王脉案。
东西是找到了,那里面又藏了什么秘密?
如今她倒是有点不那么清楚了,毕竟纪太医抄录的可不止岷王一份脉案。
林清将其翻开,一页页仔细读了一遍。
老吴王薨前身体也算康健,上面记录的大多是每月一次平安脉,偶尔夹杂着一些风寒失眠一类,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若真无异常,又何必让纪太医如此麻烦的遮掩。
林清又将另外几本脉案翻出。
岱王,靖王,楚王……
没有岷王。
林清微微蹙眉,还是不对。
她看向手中脉案,忽的目光一凝,靠近轻嗅,一股浆糊久置的酸腐味冲入鼻间。
大渊书籍大多采用线装,有些珍贵书籍更会使用胶脂在册页上进行粘连,再行穿孔封装。
但脉案却是太医院药童子或太医自行制作,为方便拿取,只会用线粗略封装,哪怕因故损坏,也会重新抄录,再由院正作保留档,绝不会使用浆糊。
册中不过纸张而已,用了胶黏,便只能是在纸里藏了东西,若在册页之中,她初次翻看便已经发现了。
不在册页,那便是封皮了。
首页也不可能,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林清将书册翻到尾页,指腹一点点捻过页边,果然有一点细微的粗糙感。
“果然在这。”
林清将几本册子的尾页取下,取出袖中匕首,小心翼翼的将页上附纸割开取下。
附纸之下又有一层纸张,紧紧黏在蓝色的尾页上,纸张颜色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许是保存不当,墨迹已有晕散的痕迹,字也有些不那么清楚了,但还能阅读。
那是一整份脉案中的一张,却不是岷王的,而是赵王。
是先帝……
第541章
另一边,怀王从宫中出来,很是焦虑。
他去春雨楼本是会见一名投靠他的幕僚,不曾想话说半道就被盛昭烬闯了进来。
他那时才知所谓投靠不过是道诱饵。
按理身为大渊怀王,陛下亲信,应该立刻离开,撇清干系,可盛昭烬的话却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盛昭烬只坐在椅上,淡淡说道:“若皇帝非皇家血脉,你说那位置还坐得稳吗。”
盛昭烬的话好似有魔力一般让他停下开门的动作,震惊之余,又不知透着怎样的心思坐了回去,直到天明。
其实后面两人什么都没说,只喝了半夜的酒,然后便散了。
合作需要试探,需要时机和信任,非一蹴而就,尤其还是这种事上。
如今朝局看似平静,实则暗中波涛已然涌起,他自是有所察觉的。
身在帝王之家,若连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坟头草都得有一人高了。
原本还想之后寻个机会接触,不曾想竟被太后知晓,还闹到陛下那里……
怀王神情惶惶,生怕一回怀王府就收到抄家的圣旨,甚至心底升腾起想要逃跑的心思。
若是离开大渊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怀王留步。”
一女声响起,怀王刚出宫门不远,路过一条胡同,便被叫住。
他扭头一看,胡同里站的竟是林君柔。
此地靠近宫门,这会正是上值的时辰,四下里反而没什么人烟。
但怀王经过早上那幕,着实不大想与盛国的人接触,就当那夜他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会已被敲打的清醒过来,焉能与这些人再扯上关系。
至于陛下那,就指望陛下顾念旧情,放他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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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转身欲走,却再次被林君柔叫住。
“王爷不想去见见王妃吗?若晚了……”
怀王迈出的脚步停下,面色当即一沉,转身大步走入巷中,“这里是大渊,不是盛国,你们若敢让本王王妃少一根发丝,本王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你等不得好死!”
林君柔只是冷漠的看了他身后一眼,而后便垂下眸子,不再理会。
怀王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立即从愤怒中缓过神来。
怀王妃深居浅出,盛国使团哪来的能力把人从府里弄走,他也是被皇帝吓糊涂了,连这种借口也信。
怕是对方的目的是他……
怀王扭头要走,忽的后脑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抽了一下,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付云奕熟练的将怀王扛在肩上,压低声音,“快走。”
林君柔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巷子另一头,那里稍宽些,有辆马车候在那。
待付云奕二人扛着怀王上车,马车便不疾不徐的动了起来,直往会同馆而去。
路上人多,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更有人不时聚集,流言乱传。
“听说了吗,上面那位竟非皇家血脉。”
“还说是个奸生子。”
“我也听说了,另一边听说还是个太监……”
……
百姓小声议论,警惕四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迅速散开。
人心惶惶,反而无人在意一辆路过的马车。
待下车时,付云奕已将怀王装入一个极大的箱子,被下人抬入会同馆内,直到林君柔的闺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