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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9

    新来的马夫名叫阿孝。

    阿孝生在南部一个小渔村,父母早亡,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没有任何改变阶级和命运的机会,能进林家这样的大户,替人喂马、打水,已经算得上好命,只是喝到一点从权贵餐桌边缘滴下来的肉汤,也不用再挨饿了。

    这日午后,林君慈因抗议与松野小姐的婚事,与父亲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愤然冲出厅堂,一路奔至后院。他原本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透口气,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马厩前……他的脚步骤然停顿,他看到了那个新来的马夫——

    那人赤着上身,半蹲在水桶旁,为Osaka擦拭腿部,此时正值晌午,毒辣的阳光从茅草的缝隙中倾泻而下,为男人麦色的皮肤镀了一层油亮的光泽,那背脊和臂膀上紧实健壮的肌肉,似乎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竟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阿孝未察觉身后有人,自言自语着:“Osaka乖,头前是雨水才惊,你又不是第一日来……你比我还识路。”

    Osaka轻轻喷了口气,耳朵一抖——

    它比阿孝提前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林君慈定定站在原地,“……”

    他原本想上前一步,却不慎踩碎一片干叶。

    阿孝闻声回头。

    “……”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阿孝认出那是家中的大少爷,便立即低头问好:“少爷……”

    阳光打在男人半边脸上,将他那琥珀色的瞳孔映得近乎透明。“你是新来的吗?”他踏入马厩。

    “是。”阿孝答。

    林君慈伸手去抚Osaka的鬃毛,指尖顺着柔顺的毛发滑下,目光却仍停在那张低垂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少爷,我叫阿孝。”

    恰在此刻,一束阳光正正落在两人之间,林君慈的手落下,手指不慎擦过那个蹲着的人的耳际。

    “阿孝,”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你的职责,便是照顾好Osaka。”

    “cut——!”

    “汤遇,再放一点!演员补一下妆,两分钟后我们再来一条。”

    第一条过后,岳夫亓心中察觉不妙,但也没立刻说什么。

    这只是试演,没找到感觉很正常。

    可后面真是让他大跌眼镜了,他们一连拍了七八遍,还不包括其他景别的补拍,效果一条比一条差。

    他不明白,汤遇今天怎么会这么紧?紧绷到镜头里没有一分松动,没有一丝让人喘气的空档。

    是没找到状态吗?还是两个人现在关系太紧张了?

    岳夫亓坐在监视器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拍摄进度就更不用提了,一整个上午都耗在这里。

    ——汤遇知道岳夫亓很急,但他更急。

    在周竞诠面前,他那向来自信、游刃有余的“天才演技”仿佛被抽走了一般,他怎么都找不到岳夫亓想要的那个状态,每一遍表演都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他甚至觉得,岳夫亓是不是故意整他,报复他,让他尝尝什么叫好果子吃。w?a?n?g?址?发?布?Y?e??????μ?????n???????5?????o?м

    烈日下拍摄五小时有余,全程气温逼近三十多度,汤遇身上那件最里层的衬衫便早早湿透了,贴在五脏六腑上。NG完最后一条后,他脸色发白,表情极臭地回到化妆间,往沙发上一倒,闭上了眼。

    于下午三点一刻,他吃上了第一口午饭,然而筷子刚夹起菜,彭辛粤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说:“岳导说晚上不拍原来的那场戏了……”

    食欲全无。

    “——那要拍什么?”

    “好像要转场到第七十九场……”

    汤遇一把抓过剧本,哗啦哗啦翻到那一页——

    七十九场:初夜。

    内景,马厩隔间-夜。

    “……”

    延后的午饭时间,剧组所有人都埋头扒拉着盒饭,狼吞虎咽地补充体力,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他们的岳导,以烟代餐,坐在监视器前闷闷不语。

    上午拍摄效果不理想,他心里堵得慌,哪来的胃口吃饭?

    当然在这剧组之中,不止他一人把烟看得比饭更重要。

    那个人便是周竞诠。

    岳夫亓心有犹豫地起身,独自朝那边走去。那处靠近山崖的落差地带,风从海面灌上来,吹得树叶猎猎作响,男人站在崖边,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支未燃尽的烟。

    岳夫亓走近,问:“怎么不去吃饭?”

    周竞诠闻声转过头,“导演。”他抬了抬手中的烟,解释道:“我抽完这根就去。”

    岳夫亓点了点头,神情间多了几分斟酌,“小周……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见岳夫亓似乎有话要说,周竞诠便掏出烟盒,抽了一支递过去,“您说。”

    岳夫亓接过烟,借火点燃,缓缓开口:“唉,我这人向来讲究一个眼缘,我相信很多导演都有这个‘通病’,看人全凭第一感觉。”

    “当年我拍独立电影的时候,会为了几万块钱发愁,为了拉到一个饼干厂的投资而喝到胃出血……”他吐出一口烟,摇摇头,“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大概体会不到那种滋味——几万块钱,如今大家随随便便就能掏出的数字,在那时候真是一笔救我于水火的钱。”

    “就在我即将放弃,选择向命运低头的时候……汤遇出现了。我们一起合作了譬如朝露。可以说这部电影是我执导生涯中拍得最艰难的一部,NG次数可比今天早上多多了。那时的汤遇二十岁,一个没受过科班训练的素人,是有灵气没错,可他根本没有学过表演,所以我只能逼他,逼他成为那个角色……谁又能想到呢?舒扬居然被一个不是演员的人演绎得那么成功……”

    岳夫亓抬头望向远处的海面,吐露心声:“我敢说,只要汤遇能一直站在镜头前,我岳夫亓站在监视器后,我就会给他拍一辈子的电影。”

    “有个很玄学的说法是,让一个演员大火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与演员本人底色高度重合的。难道汤遇自始至终没有被那个角色所影响吗?”

    不,深刻影响了。

    岳夫亓的声音停在风里,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可我不后悔那么做。如果没有他当时的牺牲,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今天的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支顶级的团队来为我的故事服务。”

    他看向周竞诠,认真道:“我坚持要你来演阿孝,理由很简单,你和汤遇之间就是有那种化学反应,那天晚上你俩试镜、你说出第一句台词时,宋编就凑过来跟我说,老岳,这戏一定成了。”

    岳夫亓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他相信周竞诠和汤遇一定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比当年的倪翰生和汤遇更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