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一分不少地还清。剩下的赔偿金,也足以支撑陶植乐换来一颗新的心脏了。
他希望,这笔钱,能赎尽他此生的罪与债。
戏里,舒扬模仿角色吞枪自尽。
戏外,他也模仿自己的父亲,从楼上一跃而下。
汤遇喝了不少酒。他酒量这些年有所增长……缓慢增长。而且他们吃的是日料,喝的是低度数的清酒,所以他很清醒,他一直在听着那三个人的对话。
从那些只言片语间,他逐渐拼凑出周竞诠在他们分开这五年里的生活轨迹,拍过的戏、学到的东西、一些琐碎又平凡的细节。
听着听着,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努力去描摹那个身影,妄图记起当年他们是怎么相遇、相知、相爱——他们有相爱吗?他们又是怎么一步步走散的呢?
可记忆就像一面遍满尖刺的墙,越是想靠近,就越痛,越退缩,可能是那段回忆太过悲伤,他的大脑本能地将其封闭了。
而如今,因为蔡照的几句话,那道封印终于松动,他也终于肯掀开这段记忆的一角,自虐般去回看。
他记得那天威尼斯的天气特别晴朗,天蓝得没有一丝云彩。他正坐在通往典礼现场的加长轿车里,为《鹦鹉螺》祈祷,祈祷他们能拿下一个有分量的奖项。可突然,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心脏一颤,迅速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钟毅文的声音。
“汤遇,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那位朋友,跳楼了。”
短暂的沉默后,钟毅文又说:“如果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就现在回北京。”
汤遇愣了很长时间,直到车门被拉开。他在全世界媒体的镜头下、在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落荒而逃。
闪光灯在身后爆闪,记者的喊声、粉丝的尖叫变成遥远的尖啸,他就像一具被抽掉灵魂的提线木偶,只知道向前奔跑。
他跑到街角,被人群拥倒,跪在地上干呕。他不顾旁人的目光,踉跄地爬起来,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他买了最近一班飞往北京的机票,身无一物地登上飞机。
十八个小时的廉航,他一眼未合。
他在心里一遍遍问上天、问大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以为钟毅文说的最后一面是指物理意义上的最后——生离死别。可到了医院,他才知道,所谓最后一面是钟毅文为他划下的终止线。
从那之后,他不被允许再见到那个人。
钟毅文亲自出面,将许雅芙全家送回了湾岛。
而他真正见到周竞诠的最后一面,是在病房门上那扇狭小的观察窗后。
透过那层冰冷的玻璃,他看到了昏迷中的男人。与往常一样,那人只是静静地躺着,眉目冷峻,神情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汤遇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周竞诠只是累了,在长久的噩梦中暂时小憩而已。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涕泪分不清彼此,然后,他逃一般地转身离开。
因为在他逃跑的上一秒,他忽然明白了。
那个致使对方坠楼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罪人汤遇。
第60章牵一分钟
饭吃到一半,岳夫亓兴致上来了,又要了两瓶山崎,没一会儿便被众人分了个干净。
——汤遇确定自己没醉,他心里的有数的,可那位姓周的就不一定了,没说几句话,酒倒是喝得最多。
周竞诠喝酒不上脸,上的是脖子。他下戏时换了件黑色亨利衫,现在是袖子挽起,扣子解了,连带着胸口那点露在衣襟外的皮肤全都透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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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不时咳嗽两声,低头摆弄着打火机,指尖一合一张,火星一亮一灭。
看样子是烟瘾犯了。
但其实屋里早有人点上烟了,这种场合,根本没人会顾及室内该不该吸烟这种问题,汤遇这些年也对烟味脱敏了一些,不至于一闻就皱眉、吸一口就哮喘发作。他甚至还因为表演的需要,专门学了怎么过肺,当然,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以至于被阚静宜发现,被骂了一顿。
直到饭局结束,周竞诠也没在屋里点上一根。但喝得那是一个东倒西歪,起身时脚步一虚,差点栽倒在地。幸好岳夫亓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一把,否则这场饭局怕是要以‘周某醉卧包厢’收场了。
“哎呦喂,小周,你怎么喝这么多?那谁……你助理呢?”岳夫亓四下张望,想找人帮忙,“得找个人扶扶啊……”
——他们是坐同一辆车来的。今晚只有演员来了,助理和经纪人一个都没在场,清一色的甩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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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夫亓这把年纪,扶一个将近一米九、体格壮实得像座山的男人不太现实。他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两手插兜、无所事事的汤遇身上。
“哎汤遇!来!你扶他一把……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撑不住他。”
“……?”汤遇愣了下,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呢,眼前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岳导,我来吧。”
蔡照从岳夫亓手里接过周竞诠的胳膊,费力地架在自己肩上。
“……?”
这位蔡照,个头不高,应该一米七左右,可能还没有一米七,身材也很瘦弱,架着周竞诠的样子……感觉下一秒两人就要双双歪在地上了。
岳夫亓面露难色,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行……那也行,你慢着点。”
汤遇站在一旁,双手插兜,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他看着那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背影,轻嗤一声,随即侧过肩,独自向外走去。
大家一同出了日料店,寒暄几句,道别完,就要各上各车、各找各妈了。
蔡照也终于舍得松开周竞诠,但很快他又踮起脚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周竞诠默默听着,身体半斜,用肩膀抵着车门,一手还握在门把上,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
汤遇想要上车,却被这两人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麻烦让一下。”
蔡照意识到挡了路,立刻侧了侧身,还不忘提醒一句:“竞诠,你让人家先过去。”
可周竞诠的手仍握在那门把手上,纹丝不动。
汤遇保持微笑,慢悠悠地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抬手,利落地一巴掌拍掉了那只手。
电光火石之间,埃尔法的电动门“嗡”地滑开。
然后他头也不回,眼也不瞟地上了车。
等岳夫亓他们聊完、再次道别完,大家终于肯上车了。包括周竞诠。
汤遇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无私了。
刚才为了给几位领导长辈让出前排的位置,他想着先上车坐在后面,不碍事。结果这一让倒是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周竞诠上了车就理所当然地在他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