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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92

    小的古镜。镜面中映不出任何景象,而是模糊一片,萦绕的幽幽紫气如同飞云,在镜中片刻不休地缓缓流动。

    *

    那个不省心的师弟离开后,孟君山原以为今天的麻烦事就到此为止了。

    静心堂立于毓秀山上已有数百年时日,久经风霜,这其间也不知被修缮了几次,方才如现在一般,砖是砖瓦是瓦,不怕屋顶掉落砸破他脑袋。可是,他常常觉得,前辈们修房子的时候,大概忘记了正堂中的蒲团也该换一换来着……

    蒲团平日收在箱中,用于编织的药草乃是灵物,至少还有个形状。但坐了这些年,里头的芯早已被压得结结实实,薄得不能再薄了。每次坐在上头,他都觉得从腰到腿哪儿都疼。

    这郁闷还是他独一份的,除了他这大师兄之外,别的在掌门面前如鹌鹑般乖巧的师弟师妹们,并没有三天两头进来面壁的苦恼。

    他勉强摆了个不太难受的姿势,掌心向下,双目微阖。无须如其他弟子一般反复凝神静气,甚至不用坐正,几乎是立刻之间,他的心神便沉入幽静之中。

    悬挂于正堂之上的那面古镜名为“大昀紫镜”,是从先代一位掌门手中传下的秘宝。据说此物在主人手中时声名赫赫,非但能以自身威势震慑敌手心神,还有破去一切幻形之效,邪魔歪道在它面前,往往一个照面都走不过。

    可惜镜子的脾气就与他的能耐一般大,主人去后,再也无人驱使得了它。门中前辈们想尽办法,最后只能选了这风水方位无一不是绝佳之地,盖上这座楼阁,将这面镜子悬在堂中,方才叫它消停下来。

    既然摆在这里不能挪动,斩妖除魔的事情自然是做不了,至于那破幻的本事,这毓秀山上也没人给它用来施展。所幸它依然保有以威压助人凝神的功效,使得这原本不叫静心堂的静心堂,数百年来成了弟子们挨罚面壁的去处。

    兴许是被关进来太多次了,孟君山觉得,他与这小镜子……不对是宝镜,不说惺惺相惜,成日价地在这面面相觑,也算看了个脸熟吧。刚进来时,他还在这镜子照耀下如坐针毡,浑身不舒坦,如今似乎已经完全没了难受,反倒有种别样的妙趣。

    只要在此一入静,他的心神便被裹入镜子的蒙蒙紫光中,他的双目仿佛也成了镜面的一角,从镜中注视着这座静心堂的一草一木。

    虽说这地方本身是没啥可看,但这对他来说无疑还有些趣味。他甚至想,倘若他有机会亲手制得一件法宝,似乎镜子就挺不错的。

    这个傍晚,他依旧与往常一样,带着入静时那万事皆空,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思绪,从镜中朦胧的视野望出去发呆。

    当一个身影若无其事地迈入静心堂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接着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见鬼了,他心想。他入门已有好一阵子,平时勤修不辍,感官较常人敏锐许多,可即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觉察到对方到来。

    那是个身着红衣的少年人,他踏上堂前石阶,步伐不慢不快,接着径直向正堂走来。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使得他的身影如同水波中的倒影,时而清楚,时而又捉摸不定。

    若不是在镜中注视,孟君山都要以为他后面根本没有任何人。

    然而,假如他与大昀紫镜中有一个出了错,那多半是他,不是镜子。此时此刻,他耳边又回响起了师父对于这面古镜的说法,他还没忘记,这面镜子是可以勘破幻象的。

    他闭着眼睛,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动一动,尽力装作还在入静的模样。而他沉在镜中的心神,正在略带惊恐地看着那不速之客站在他背后,用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的目光望向他。

    一息,二息,三息过去,那红衣少年还是在原处静静看着。

    短短片刻间,孟君山心中转过的念头如果写在一张卷轴上,在静心堂门口一甩,足可以哗啦啦地一直拖到山脚下。

    这人未经通传就进了静心堂,十分不妙。毓秀山不说守卫森严,上面也住着这样多的弟子,还有掌门终日镇守,这家伙居然能直上主峰,一路进到静心堂来,光这幻术造诣就不是他能对付得了,更加不妙。

    比这还大大不妙的,是他在镜中见到的对方模样。

    这少年的打扮他在仙门中从未见过,发间的碧玉环如同雨中新叶,美则美矣,一看就是平时不常跟人动手打架才会这样穿戴……不对扯远了,关键是,他看到对方的耳际附有两片青碧的薄翼,一望可知并非人族。

    他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见它们似绡纱剔透,向两旁斜斜凝定,既像鳍尾,也像羽翅,哪怕此间一丝微风也无,仍然如柔波般轻轻颤动。

    第102章千愁灯(五)

    上山之前,孟君山早就听过许多山精野怪的传说,自己也亲眼看过几次。他一个走南闯北的凡人少年,胆大又机灵,碰到的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每回都能全身而退,运气着实相当好。

    放在俗世中,这些稀奇古怪的经历足以让人吹到孙子辈了。他见过化形后与邻家妇人无异的狼妖,也见过被修士追杀,浑身狼藉奄奄一息的狐狸,在他心中妖族其实也就和凡人一般,有七情六欲,喜乐悲愁,只是可能会比较毛茸茸一些。

    入门后,依照毓秀门风给他的印象,下次再遇到妖族就是刀兵相见。纵使如此,他还是觉得那些故事挺有意思,以至于去和师父掰歪理:“您说,斩除邪魔,也要知己知彼对不对。”

    掌门:“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孟君山:“就是在想咱们藏书阁中有没有讲妖族的话本……我是说典籍?”

    掌门:“……”

    问完这话,他的面壁又多了几天。

    门里其实确有这类书卷,也没有禁止弟子们借阅,他后来反省,大概是因为当时跟掌门讲话的语气太欠打了。

    正因遥不可及,传闻才成为传闻,看得习惯了,也就渐渐失了那股跃跃欲试的趣味。孟君山曾以为那些世外异类已经没什么叫他惊讶之处,如今想来,他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他就这样满怀奇妙的心绪,悄悄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妖族少年。那绮丽中带着一丝森然的非人形貌,叫他难以移开目光,几乎忘记了眼下的处境。

    只可惜他忘了,镜子还没有忘。

    就在孟君山开始琢磨要兑什么样的青色来作画时,忽地感到目光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随着这一抖,他视野中顿时笼上了一层浓重的紫气,还带着些许血色,让他险些以为有谁照着他眼睛砸了一拳头。等他想起,现在他正是透过镜子在看时,不但没有松口气,反倒暗叫糟糕。

    大昀紫镜在它的主人手上,不知破过多少幻术,除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