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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驿馆屈供构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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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岗县的风,像是揣了刀子,裹着碎雪片子往人骨头缝里钻。入了冬,本就天寒,这几日更是刮得格外凶,呜呜咽咽的,绕着驿站的飞檐打旋,听着竟有几分像是哭嚎。

    驿站门口,赵刺史带来的亲兵个个顶盔掼甲,手里的刀斧在惨淡的日头下泛着冷光,密密麻麻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只麻雀想飞进去,怕都得先掂量掂量翅膀够不够硬。来往的百姓远远看见这阵仗,都吓得绕着道走,生怕沾了晦气,只敢在街角巷尾偷偷议论,说这刺史大人怕是要在平岗县动真格的了。

    驿站后院被隔成了三间小屋,王敬之、周平、郑大三人各占一间,门口都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亲兵,眼都不眨地盯着,连送水送饭都得经过三道查验,严密得如同铁桶一般。

    赵刺史没歇着。安顿下来的头一件事,便是提审周平。

    周平被两个亲兵架着胳膊推搡进堂屋时,腿肚子都在转筋。他本就胆小,这几日被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见赵刺史端坐在上首,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旁边还站着个面无表情的书记官,心里的那点胆气早就跑没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膝盖撞得生疼,也顾不上喊。

    “周平。”赵刺史呷了口热茶,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压人的气势,目光从他哆哆嗦嗦的身上扫过,“本官问你,河坝上的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周平连忙磕头,额头撞在地上邦邦响,声音带着哭腔:“大人!下官……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河坝虽是下官分管,可具体的活计都是郑大在盯,下官就是……就是偶尔去看看,真没掺和别的啊!”

    “哦?只是偶尔看看?”赵刺史放下茶盏,茶盖磕在碗沿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却让周平浑身一颤。“那郑大说,平日里没少给你孝敬,茶叶、银子,一样不落。这话可是真的?”

    周平脸色一白,眼神躲闪着,嗫嚅道:“是……是有过几次……不过都是些小意思,几两碎银子,几斤新茶罢了,算不得什么孝敬,就是……就是底下人对上官的一点心意……”他越说声音越小,头几乎要埋进怀里。

    “一点心意?”赵刺史冷笑一声,“拿着这些‘心意’,你去巡查的时候,眼里便只看见‘心意’,看不见那些掺了沙土的夯土,换了劣等的石料了?”

    “不是的!不是的!”周平急得连连摆手,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下官……下官是没细看!郑大说都按规矩来的,下官想着他是老人了,便……便信了他的话,真不是故意的啊大人!”

    赵刺史盯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你这监工的差事,是谁派给你的?”

    周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是……是王县令……王敬之让下官分管河坝工程的……”

    “王敬之?”赵刺史眉梢挑了挑,追问道,“他让你管这差事,可有许你什么好处?或是……给过你银子?”

    周平连忙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王县令只是说河坝要紧,让下官多费心,分文银子都没给过下官!下官敢对天发誓!”

    他说得恳切,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事上他没撒谎,王敬之确实没给过他钱,不然今日可就更说不清了。

    可他没瞧见,赵刺史冲旁边的书记官使了个眼色。那书记官点点头,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书记官停下笔,将纸页捧到赵刺史面前。赵刺史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又递向周平:“周平,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你方才说的话?若是,便签字画押吧。”

    周平此刻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心思细看。他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发冷,只想赶紧熬过这关,早些回那小屋待着,哪怕是坐牢,也比在这儿受这煎熬强。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眼睛都没往纸上瞟,只听见赵刺史说“签字画押”,便胡乱在书记官指的地方按了个手印,又歪歪扭扭地签了自己的名字。那纸页上写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问,只觉得能赶紧离开这屋子,便是天大的幸事。

    他哪里知道,那纸上写的,早已不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周平供认,受王敬之所托,分管河坝工程期间,收受王敬之白银五十两,故意放松监管,纵容郑大以次充好、偷换物料,致使河坝质量堪忧……桩桩件件,都把矛头指向了王敬之,连带着他自己,也成了协同作案的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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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刺史看着那鲜红的手印和名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挥了挥手:“带下去吧。”

    周平如蒙大赦,被亲兵架着往外拖时,腿还在抖,嘴里还喃喃着:“下官是冤枉的……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被拖走后,赵刺史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他却像是没察觉,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沉声吩咐:“带王敬之。”

    王敬之被带进来时,比周平镇定得多。虽也戴着镣铐,衣衫上沾了些尘土,却依旧腰杆挺直,脸上没什么慌乱之色,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郁色。他走到堂中,也没像周平那样跪地求饶,只是淡淡看了赵刺史一眼,拱手道:“刺史大人。”

    赵刺史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王敬之,你可知罪?”

    王敬之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朗声道:“下官不知。若说河坝工程监管不力,下官身为知县,难辞其咎。但若说贪腐舞弊,下官问心无愧,不知‘罪’在何处。”

    “问心无愧?”赵刺史拿起方才周平画押的供词,扔到王敬之面前,“那你自己看看,这是周平的供词。他说,是你指使他纵容郑大偷工减料,还给他塞了银子。人证在此,你还敢说问心无愧?”

    王敬之弯腰捡起供词,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猛地将纸页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沉声道:“一派胡言!周平虽胆小,却也不至于凭空捏造!这上面的话,绝非他本心所言!”

    “是不是本心所言,不重要。”赵刺史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重要的是,他签了字,画了押。白纸黑字,容不得你抵赖。”

    “大人!”王敬之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怒火,还有一丝失望,“您身为刺史,执掌一方监察,难道不该查明真相,而非仅凭一纸屈打成招的供词定人罪责?张阿牛的命案尚未了结,那才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河坝的问题,下官承认监管有失,可其中是否有蹊跷,还请大人明察!”

    “明察?”赵刺史冷笑一声,“本官亲自去河坝看过,夯土松散,石料低劣,这也是蹊跷?王敬之,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他站起身,走到王敬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官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你到底贪墨了多少工程款?又为何要在河坝上做这等自毁前程的勾当?说出来,或许本官还能从轻发落。”

    王敬之看着赵刺史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笃定,心里渐渐沉了下去。他忽然明白,赵刺史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将这顶贪腐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周平的供词,不过是他早已备好的“证据”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刺史:“下官再说一遍,贪腐之事,绝无可能。至于河坝的问题,下官愿承担监管不力之责。但要说下官蓄意为之,下官不认。”

    “好一个不认。”赵刺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冰冷,“看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冷冷吩咐:“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最后那“看管”二字,说得极重,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王敬之被亲兵架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刺史,又看了看那盏在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倔强:“大人,天理昭昭,是非曲直,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说完,他不再回头,挺直了腰杆,一步步走出了堂屋。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驿站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抗争着什么。

    赵刺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茶水下肚,冰凉刺骨,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眼神沉沉地望着窗外那片被寒风卷动的飞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驿站外的风,还在刮,刮得更急了,仿佛要将这平岗县的一切,都卷进这无边的寒意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