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难道这点道理大嫂子都不明白?究竟丢了什么要紧的宝贝,要劳得你这样兴师动众?”
连着被抢白几句,任胭桃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她万万没想到虞声笙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公开与自己的长嫂唱反调。
胸口一阵憋闷,起伏不断,突然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她转身猛地一巴掌抽在盼儿的脸上。
“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擅作主张?还敢搜主子的屋子?!”
盼儿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泪汪汪地看着自家主子:“大奶奶,不是你……”
娟婆婆已经明白了,忙又趁乱给盼儿的胳膊下面拧了一把:“小蹄子,还敢胡乱攀咬,大奶奶说你什么就是什么!”
盼儿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吭声了。
方才有多耀武扬威,此刻就有多忍气吞声。
虞声笙冷眼看着。
她明白盼儿是不得已,但……有些时候容不得她同情心泛滥。
今日这事儿若不一次镇住,后续会有无尽的麻烦。
她算是看出来了,任胭桃其人,无论明面上多么规矩守礼,其实骨子里却暗藏野心,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这样一个人,虞声笙决不能手软。
“惩罚一个下人有什么用?今日之事,全是大嫂子你思虑不周,平白让府里多了这样一个刁奴,我还在府里,就敢这样给主子难看,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说的是。”任胭桃双手合拢,藏于袖中,“这样的刁奴以下犯上,还敢打着我的旗号横行霸道,确实留不得了。”
不等虞声笙开口,她立马吩咐娟婆婆,“把她的身契找出来,今日就卖去窑子里,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什……”盼儿一句话都没说完,嘴巴就叫身边的婆子堵了个严严实实,直接被拖了出去。
任胭桃冷冷环视四周:“大家都看见了,这就是不尊主子的下场,若还敢有,我保证他会比这丫头更惨,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一阵胆寒,无敢不从。
她又转脸去看虞声笙:“不知弟妹对我这样的处置可还满意?”
虞声笙静静回望,半晌才道:“大嫂子果然雷厉风行,确实令我甘拜下风。”
“以后我长房的事情,就不劳弟妹费心了。”
“都是一个府里的,该帮忙的时候还是要帮忙,不然岂不是生分了?”
任胭桃扯了扯嘴角:“都散了吧。”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除了一个炮灰丫鬟外,看起来好像并无损失。
虞声笙却没走:“大嫂子,你的人将露娘屋里翻得七零八落,这总该料理一下吧?”
任胭桃的步伐硬生生顿住。
头都没回,她硬邦邦丢下一句:“娟婆婆,你差人料理妥当便是。”
“是,大奶奶。”
娟婆婆不愧是她身边第一得力之人。
随意挑选了几个媳妇丫鬟进屋,不消一会儿,便将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娟婆婆甚至还当着虞声笙的面,开了她主子的库房,着意又拿了些珍玩摆件出来。
到了露娘跟前福了福,娟婆婆笑得温蔼:“给奶奶添麻烦了,老奴替我们奶奶给您赔个不是,还请奶奶莫要放在心上,都是底下人会错了意,反倒让奶奶委屈了。”
露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应该的,是我给大奶奶添麻烦了……”
众人这才散去。
露娘怯怯看向虞声笙:“夫人……”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今儿先好好休息。”虞声笙轻笑,“已经没事了。”
她温软的笑容落在露娘眼中,稍稍抚平了不安。
夜又安静了下来。
赶回来的闻图听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脸色暗沉,似有心事。
跟在他后面的,是闻昊渊。
“你们兄弟俩今儿怎么一块回府了?”
“凑巧遇上,刚好有桩公事我们两边需要协作——这是怎么回事?”闻昊渊自然看出府里气氛不对。
“回去说。”
虞声笙也懒得在这儿计较。
回了安园,她一五一十说了,说完后苦笑:“今儿一场戏,是大嫂子专程演给我看的,不过是想杀鸡儆猴,想让下人们觉得府里多了个主子,过往是以我为先,如今多少要算她一个了。”
“这般心思……不去读书真是可惜了。”闻昊渊发出感慨,“不然咱们就把爵位让给大哥算了,反正他也是长子嫡出,给他也是顺理成章。”
虞声笙本不在乎这些,点点头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圣命难违,在陛下跟前你打算如何说这件事?兄友弟恭么?”
闻昊渊犯愁了,妻子说的确实是个难题。
“还有,你也该问问大哥的意思,他是否愿意袭爵,愿意接手这府邸,往后支撑门楣,照拂阖府上下就都是他挑起来的担子了,不是简简单单让一个爵位这么轻巧的。”
其实,虞声笙这些时日观察下来,觉得闻图并不适合做一个袭爵的军侯,他过于感性,有时候又会优柔寡断。
但这不影响他在战场杀敌,只不过这样的性子对一个府邸来说,真的很成问题。
闻昊渊真的去问大哥了。
闻图反问:“若袭爵后,还能把露娘当平妻么?”
闻昊渊一愣:“袭爵后,你的妻子便是威武将军府的正房夫人,论理在族谱上唯有她一人能与你比肩,自然是不可以有平妻的。”
说白了,平妻一说,不过是富贵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说辞罢了。
真要细究,哪一户高门府邸会搞出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平妻来呢?
岂不是徒惹笑话?
一听这话,闻图连连摆手:“算了,我虽不敌弟弟你能干,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有你在我也安心。”
虞声笙很欣慰。
起码闻家大哥是真的心思纯正,不含杂质。
就是大嫂子……
她垂眸轻叹,见招拆招吧。
那一晚露娘房中被搜一事自然也瞒不住他。
闻图解决这件事的方式就很简单粗暴了。
他直接问人牙子买了几个年轻体壮的粗使女仆,专门给露娘院门站岗,并且这些粗使女仆不归露娘管,只听命于闻图。
闻图说了,即便是大奶奶的人也不可随意闯入。
有什么冲突,只管让她们先扛着,等他回来了自有主张。
这一下,可让任胭桃面上无光。
丈夫公开给另一个女人撑腰,让她的计划几乎满盘皆输。
她跟闻图大吵一架,夫妻俩闹得不欢而散。
午后,安静的花厅内布满了藤萝云花。
香炉内烟雾袅袅,清甜馥郁。
阳光穿透一旁明纸糊就的窗棱落在屋中,温柔如轻纱,朦朦胧胧。
虞声笙穿过长廊进来,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人呢,带上来吧。”她略显倦态,吩咐道。
很快一女子跪在她跟前。
脸肿了一半,眼泪早就哭干了。
一见虞声笙,她忙不迭地求饶:“夫人,求夫人救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这女子正是那一日被任胭桃卖去窑子的盼儿。
“坐吧。”虞声笙抬了抬手,又让人给她上了茶果点心。
被饿了两天两夜,又被毒打了一顿,盼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