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任胭桃的藏胭阁一事,差点把自己阖府上下都搭进去,虞声笙心里是有怨的,不过她没有摆在脸上罢了。
有太多事情的优先级要在出气埋怨之前,她也只能暂且按捺住不快,着手料理眼前的麻烦。
但要有人对任胭桃出手,这热闹她也乐意一观。
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她也不介意踩上一脚。
谁让这长房大嫂空有野心,却没多少能力呢?
藏胭阁赚的营收不给虞声笙分一个铜板,出了事却要她冲在前头,给谁心里能平衡,她又不是圣母。
于是露娘今日此举,虞声笙在心底给她狠狠夸赞了一番。
还命人给露娘房中送了一盏燕窝雪梨汤,给她润喉降燥。
露娘自然明白夫人的意思,当晚等闻图回来,她就去了他跟前哭诉了一场。
论情分,露娘肯定要比任胭桃更有底气,也更了解闻图。
她选择了和盘托出,包括当日偷偷接回银杏一事,也没有瞒着,一五一十全说了。
“我也身为女子,也从艰难中过来的,入京沿途不是没有见过卖儿卖女的人家,那伤心无奈都看在眼里,谁家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骨肉分离?我心软,实在是瞧不得这样的人间悲剧,银杏这丫头虽莽撞,但那一日她不知情不懂事,也是听从上头主子奶奶发话才行事的。”
“若只怪罪于她,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岂非我之过?我不愿沾惹这样的业报,索性求了夫人,偷偷将她救了回来;在咱们府里端茶送水,总好过堕入风尘,惨如浮萍吧。”
露娘一番话听得闻图感慨万千,越发觉得她心善,是值得依托的人。
对比下来,任胭桃就显得冷血无情。
加上藏胭阁一事,风波未平,府里又折腾出这样的麻烦,他眉尖紧蹙,满脸阴沉:“好日子过惯了,才过了几天就又这样……”
露娘忙道:“大爷别生气,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找大奶奶的麻烦的;虽说今日我当着大奶奶的面说了好多过分的话,但无一例外都是我的真心话,以己度人,如果换成我是大奶奶,多半也要心里憋闷的。”
她揉了揉闻图的肩头,越发温柔道,“这事儿说起来,是大爷的不是才对。”
“怎又怪我了?”
“既然娶了人家过门,人家又是正妻,该有的体面总该有;就说置办衣裳首饰这件事吧,大爷本可两边兼顾,谁家裁剪衣裳、置办首饰还分开来的?不过大爷一句话的事情,何苦来的又惹了那头烦思多虑,才有了今日的麻烦。”
“一样都是妻子,还要分出个厚此薄彼来,大爷不是平白给妾身出难题么?”
露娘轻轻叹息,“今日大奶奶有三分不是,剩下的七分都要怪到大爷头上,你才是始作俑者。”
她说着,用指尖不轻不重点了他额头一下。
微微蹙起的眉心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几乎让闻图看得发痴。
他就喜欢露娘这样的楚楚风情。
哪怕是责怪他的话,都能听得他心肠发软,忍不住千依百顺。
“这么说来,确实是我的不是了……我是怕委屈了你。”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嫁进这样的高门府邸,本就是我高攀,又承蒙大爷垂爱,许了我平妻的位置,还有什么不足的?我只盼着,咱们长房一团和气,好好过日子,我定会与大奶奶好好相处。”
露娘说着,顺势歪在了他的怀中,软软地靠着,“只是今日一事,少不得要烦劳大爷跑一趟,去安慰安慰大奶奶吧。”
“她做错了事,还要安慰?”闻图不解。
他没去责怪就算不错了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一家子,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不成要天天跟乌眼鸡似的?你去不去?”露娘故意板起脸。
“去去,我自然要去的,你发话了我哪敢不依。”
露娘闻言,这才展颜一笑,抬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大爷只管去,我这儿备上大爷爱吃的茶点等你回来。”
一桩闹得鸡飞狗跳琐事,在露娘三言两语间摆平了。
得了露娘的安排,闻图第二天一早就去任胭桃房中,陪着她一道用早饭。
这是难得的主动。
任胭桃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反而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闻图先礼后兵,是要来找她清算了,所以从闻图进门到两口子对坐用饭,她始终面笼寒霜,不给一个好脸色。
也不知他们夫妻说了什么,反正没吵起来。
最后闻图离开时,满脸郁郁,行动如风,好像任胭桃的屋子里有鬼在追似的,片刻都不愿多待,走得那叫一个飞快。
娟婆婆见状,忙进去瞧瞧。
却见自家大奶奶呆坐在桌案旁,手边的细粥已经凉透了,还剩下一半。
她眼眶发红,不断喘着气:“我就知道那小蹄子没安好心,竟撺掇着大爷来教训我,好好好……如今长房是她一人说了算了!”
娟婆婆没敢多问,只是劝了两句,又让丫鬟们撤了凉透了的早饭,重又换了热乎的来。
任胭桃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半碗,就将一切推开,进里屋伤心去了。
娟婆婆这才有机会询问屋子里其他的丫鬟。
细细一问才得知,原来大爷来时和颜悦色,也跟大奶奶说了,此番疏忽是自己的不对,往后不会这样了;不仅如此,大爷还吩咐了库房送来了难得一见的月皎纱、浣花锦,以做赔罪。
可大奶奶却觉得,是大爷听从了露娘的吩咐,故意给自己脸子瞧,当场冷冷反问:“我竟不知,如今长房里还要听她一个后进门的平妻说了算了?那我算什么?”
闻图直接无言以对,最后不了了之。
他走得匆忙,连一句安抚都没有,也难怪任胭桃那样伤心悲愤。
听到这儿,娟婆婆不由得暗暗叹息。
论理,事情闹到这一步,正常人应该见好就收,顺台阶下了。
大爷愿意听露娘的话,愿意先来低头和好,这已经很不错。
换成旁人家里,男主人要宠爱谁、给谁花销,那即便是主母也不好强行阻拦的,偏到了任胭桃这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过了好一会儿,桂芝轻轻掀起帘子出来。
娟婆婆忙上前询问。
“大奶奶哭得伤心,这会子已经累得睡下了。”桂芝道。
昨个夜里任胭桃就辗转反侧没睡好。
今天一早又备受打击,更是情绪崩溃,无法支撑。
“咱们姑娘不容易,自小要强,婚事上又波折不断,本就心气高……她一时心里憋闷赌气,咱们心里门清,可、可大爷却不知晓呀。”桂芝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有些急切。
“知晓了又如何?”娟婆婆苦笑,“那是姑爷,不是姑娘的娘家父母,这样一味用强,只会碰的自己头皮血流。”
“那如何是好?”
娟婆婆沉默半晌:“你先照顾好大奶奶,我……看看能不能去前头,给二房夫人请安。”
想要见虞声笙并不容易。
更不要说,她是长房大奶奶身边的人。
足足磨了那婆子快半个时辰,给出去一把大钱,两碟子精细果子,娟婆婆才得以进入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