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胭桃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差点跳起来,“你满口胡诌的,说什么呢?分什么?”
“分家。”
虞声笙双手交叠着摆在身前,依旧温婉。
“呵……”任胭桃嗤笑道,“你大哥在这儿,二弟又没回府,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分家?你以为分家是儿戏么?”
“自然不是。”虞声笙平淡道,“是我观察了这么久,综合目前的形式做出的决定——没法子,长房捅的篓子太大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样力挽狂澜的本事,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呢?我嫁进门来,本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的。”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任胭桃怒道,“如今兄弟齐心,你却要分家,你让外人怎么看?原本和和气气的一大家子,你非要闹得兄弟离心不可?”
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
要不是虞声笙早就有所准备,定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闹得他们兄弟离心的,难道不是大嫂子你么?”虞声笙瞥了一眼过去,满是轻慢不屑,“就说一开始大嫂子吵着要管家,我将长房的账分了出去给你,又将过去的贴补尽数补齐,一口气给了你八千两。”
“说白了,这是长房的银钱,是将军府的,你凭什么将这些钱收入自己囊中,变成你自己的嫁妆?”
“我……”任胭桃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能动媳妇的嫁妆,那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默认的规矩;但也没有媳妇拿着夫家的财产贴补自己的道理吧?”
虞声笙冷笑连连,“我家将军原本很替大哥不值,想要与大嫂子你说道说道,但我说了都是一家子,大哥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却并没有强制大嫂子把钱还回来,咱们做弟弟弟妹的,就没必要掺和一脚,大哥疼惜你偏爱你,是夫妻恩爱;我想想,是这么个理,便按下没说。”
听到这儿,闻图嘴角微动,面色似乎有了缓和。
虞声笙又道,“要早知道这八千两银子闹出来的事故,后头会没法收拾,当初豁出去,哪怕和嫂子撕破脸,我也要把钱要回来……要是没有这笔账,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麻烦。”
想起藏胭阁的来历,长房夫妻二人齐刷刷面色难看,煞白如纸。
“不是我不愿替大哥大嫂承担这些,而是我实在没能耐;总不能等昊渊回来了,却见咱们将军府门庭空空吧?晋城公主一事,瞧着风平浪静了,可那是帝后,是闹着玩的么?要是咱们府里对大嫂子没有半点说法,宫里头指不定就有旁的意见了。”
虞声笙叹息,“分家,是肯定要分的,大哥大嫂还是尽快给我个答复,在外头置办的宅院我也会帮忙想法子。”
任胭桃彻底慌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风光至少有一半要依赖威武将军府。
一旦分家,她就再也不是威武将军府的大奶奶,而是闻图这个不入流的武官的妻子,那富贵体面要被硬生生剥落,她如何肯?
但虞声笙说的也是事实。
千头万绪在她心里纠缠着,最终她急了:“分家不行!哪有当家主子没回来,一个女人家主持分家的?怎么也要等二弟回来!”
“不行,我说分家,即刻就分。”虞声笙眯起眼,“等昊渊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难道咱们就坐着等么?大嫂子未免也太没良心了,拿着夫家的钱出去惹祸,回来还要拉着我们二房一块儿下水,是何居心?”
“你、你——抢了将军府的爵位还不够,你现在还要这样奚落我?!”
“大嫂子,你可听清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二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后头守着的金猫儿、今瑶等人,都大气不敢出。
今瑶浑身紧绷,时刻留意着任胭桃的举动。
只要对方敢对虞声笙有什么动静,她必定第一个跳出去护着。
“什么叫我抢了将军府的爵位?袭爵一事,本就是圣上的旨意,阴差阳错落在了我们二房身上,难道要昊渊当时抗旨不成?平白丢了将军府的爵位,敢问大嫂子你赔得起么?”
“强词夺理!”
“够了。”闻图终于站了出来。
他起身,面笼寒霜,“不必再说了,弟妹所言也有道理……我们长房不能连累了整个将军府;况且这件事,也确实因你而起,你要是当初安分,将那笔银钱好好攒着,也没今日这些事了。”
他在意的,不是妻子将那笔银钱占为己有,而是责怪任胭桃不该野心过盛,反而能力匹配不上,平添了这些棘手的麻烦。
“你怎能不帮我?”任胭桃难以置信。
“弟妹说分家,确实是个好办法,更要紧的……是可以给宫中贵人一个交代,别叫贵人们以为咱们府里都是装聋作哑的白痴。”闻图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很快就抓住了其中要害。
虞声笙松了口气。
这个大哥虽然性子如此,但总算不蠢。
“大哥放心,虽是分家,弟妹我也不会眼睁睁瞧着什么都不做的;若不能将大哥大嫂安顿好,昊渊回来了也会跟我生气的。”
虞声笙的语气柔软了不少。
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任胭桃难忍羞愤,话都懒得跟虞声笙说,气愤地大步离去,将房门槅扇都撞得乒乓响。
回到自己屋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无能的男人!”
娟婆婆和桂芝都劝不住。
一个摇头叹息,另一个也陪着暗自垂泪。
长房要分出去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个时辰,阖府上下都知晓了。
露娘对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后很快接受,忙吩咐丫鬟婆子们开始着手打点,一应金银首饰、绫罗细软都要盘点好,到时候一并带上。
露娘是在外头苦过的。
她明白想要支撑起一个家,支撑起门户,需要开销的地方多了去了。
有些不必要花钱的,那就得省着来。
闻图虽同意了虞声笙分家的要求,心中总归不是滋味,当晚约了几个同僚出去吃酒,直到夜半三更才归来。
一回来,他便去了露娘处。
露娘小心伺候,又劝他服下了解酒汤,这一夜才算安眠。
翌日酒醒,他见露娘已经打点得火热,顿觉愧疚:“对不住你,又要让你跟着我受苦……”
“大爷哪里话,这样的日子哪里就受苦了?好酒好菜地供着,还有好料子好衣裳地穿着,手头又不缺银钱花,这样的日子要算苦,那从前算什么?岂不是阎罗地狱?”
露娘掩口一笑。
闻图也被逗得笑了两下,表情终于没那么凝重了。
“你不怪弟妹?”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的嫁妆都是夫人置办的,况且这事细究起来也怪不得夫人,两害选其轻嘛,只要将军府还在,咱们日后的日子就差不了。”露娘倒是信心满满,“背靠大树好乘凉,难道分家了,大爷就不是将军的大哥了?”
“你说得对,是这个理。”
闻图重新振作起来。
见露娘盘点细致,张罗有序,他又夸了两句。
再去瞅瞅任胭桃那边,他一阵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