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向右打了点方向,让出更多空间,同时稍稍减速,让渣土车完全超过去,并且与之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郭兰兰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平时凌渊开车虽然稳,但也不至于如此“谦让”。不过她没多问,只当他是真的格外小心。
之后,凌渊又数次提前预判,避开了几辆行驶轨迹略显飘忽或者看起来载重过大的车辆。他的举动在郭兰兰看来有些过于谨慎,但凌渊自己清楚,每一次规避,都让他脑海中那隐约的危机感减弱一分。
车子继续前行,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十字路口。前方红灯亮起,凌渊缓缓将车停在了一辆运送建材的蓝色大卡车后面。大卡车车身很高,完全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就在他们停稳后不到五秒,后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暴躁的汽车喇叭声。
“叭!叭叭叭!”
声音又响又急,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郭兰兰被吓了一跳,回头从后视镜望去,只见他们车后紧跟着一辆高大的白色丰田霸道越野车。驾驶座上是个戴着金链子、剃着板寸的年轻男人,此刻正满脸不耐烦,一手拍着方向盘,一手伸出车窗,朝着前边凌渊的车子和大卡车狂按喇叭,嘴里还骂骂咧咧,看口型不是什么好话。
“这人素质真差!”郭兰兰皱了皱眉,低声抱怨,“前边明明有车,还堵着红灯,按什么喇叭啊?催命吗?”
凌渊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有些人,手欠,心里也躁,总觉得全世界都该给他让路。习惯就好。”
他话音刚落,目光无意间扫向左侧对向车道。
此时,他们这个方向的直行是红灯,但对向左转车道是绿灯。一辆辆车子正在有序左转。然而,在数十米开外,对向的直行车道上,一辆庞大的、喷涂着危险品标识的红色油罐车,正以不低的速度,轰隆隆地朝着这个十字路口驶来。
那油罐车似乎有些超载,行驶起来略显笨重,但速度并不算慢。更让凌渊瞳孔骤然收缩的是——油罐车的驾驶室车窗里,司机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头部微微低垂,像是在打瞌睡,又像是……状态不对。
就在油罐车即将进入路口、而凌渊这边的绿灯即将亮起,前边大卡车已经微微开始蠕动的刹那,凌渊眼中精光爆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向左一把打死方向盘,同时脚下油门狠踩。
“轰!”
宾利轿车强劲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身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左前方蹿了出去。但它没有驶入正常的左转车道,而是直接冲上了路口左侧的马路牙子,碾过一小片低矮的冬青灌木丛,一头扎进了非机动车道旁的绿化带草坪里。
“啊!”郭兰兰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转向和颠簸吓得失声惊叫,身体被惯性狠狠甩向车门,又被安全带牢牢拉回。她花容失色,心脏狂跳,惊恐地看向凌渊:“凌渊!你怎么了?是不是走神了?”
车子在松软的草坪上滑行了几米,停了下来,还好车子没有撞上,只是前轮陷入了松软的泥土里。
原本停在他后边的那辆丰田霸道,见凌渊莫名冲进了绿化带,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去,这哥们咋开车的,这都能走神。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他启动车子往前开了一个车位,停在了凌渊先前所停的位置。
凌渊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他松开方向盘,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郭兰兰,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带着庆幸:“不,我没走神。我是在……躲灾。”
“躲灾?”郭兰兰一脸茫然,看看车外黑漆漆的草坪和近在咫尺的树干,又看看凌渊,“你差点把车开进绿化带撞树上,这算什么躲灾?分明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玻璃爆碎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他们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猛然炸响。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恐怖,震得郭兰兰耳朵嗡嗡作响,心脏仿佛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惊恐地回头,透过后车窗望去,只见十字路口中央,一片狼藉,浓烟滚滚。
那辆红色的油罐车,不知为何,在即将通过路口时,车头猛地向右一偏,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脱缰的疯牛,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刚刚起步、正要从凌渊原先位置驶出的那辆白色丰田霸道。
油罐车巨大的惯性,加上可能满载的油料,产生的冲击力恐怖至极。丰田霸道那看似高大的车身,在油罐车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被撞得瞬间变形、侧翻,然后被推着滑行了十几米,在地面上擦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
更可怕的是,撞击似乎导致了油罐车的阀门或管路破裂,大量透明的液体可能是汽油或柴油喷洒出来,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火星接触,瞬间燃烧起来。
“轰!”
橘红色的火焰如同恶魔之舌,一下升高,迅速吞噬了油罐车的后半部分和已经完全变形的丰田霸道。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将整个十字路口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天啊!”郭兰兰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滚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如果不是凌渊刚才那“疯狂”的一拐,现在被油罐车正面撞击、身陷火海的……就是他们的车,就是她和凌渊。
死里逃生的巨大后怕,让她浑身发软,几乎瘫在座椅上。
而更让人揪心的是,火海中,两个身影正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从车辆残骸里挣扎出来。
油罐车司机运气似乎不错,驾驶室虽然变形,但他在撞击发生的瞬间似乎清醒了一些,拼命踹开了变形的车门,带着一身擦伤和满脸鲜血,踉跄着逃出了驾驶室,身上暂时还没有着火。
但丰田霸道里的那个“金链子板寸男”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显然被撞懵了,逃生慢了半拍。当他终于从侧翻的车窗里爬出来时,身上那件花哨的衬衫和裤子,已经被飞溅的燃油引燃,他成了一个惨叫着、哀嚎着的“火人”。
“救命!救命啊!着火了!烧死我了!”他凄厉地惨叫着,本能地扑倒在地,在满是油污和碎片的路面上疯狂打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但火势太猛,他越滚,身上沾染的可燃物似乎越多,火非但没灭,反而从上半身蔓延到了大腿和小腹。
“快救人!”凌渊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朝着火场方向冲了过去。他并非圣母,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刚才若非这家伙按喇叭催促,自己或许也不会提前注意到异常,某种意义上,算是“提醒”了自己?更何况,见死不救,有违他的本心。
郭兰兰也反应过来,虽然害怕,但也跟着下了车,紧张地跟在后面,同时拿出手机拨打急救和火警电话。
凌渊速度极快,几步就冲到了那个满地打滚的“火人”旁边。此时,也有几个胆大的路人和附近店铺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拿着小型灭火器,有人提着水桶。
“别用灭火器对着人直接喷。会冻伤!先帮忙踩灭他身上的明火!”凌渊一眼看出那家伙身上主要是衣物在燃烧,大喝一声,率先冲上去,抬起穿着运动鞋的脚,对着“板寸男”还在燃烧的小腹和大腿部位,用力踩踏下去。
他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能有效踩灭火焰,又不至于造成二次伤害。当然,某些敏感部位……可能就顾不上了。
其他几个热心路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围上去对着“板寸男”身上着火的地方就是一顿“疯狂输出”,用脚踩,用衣服扑打。
“哎哟!别踩了!痛!烧死我了!啊!我的……我的……”
“板寸男”被众人踩得嗷嗷叫,尤其是当几双脚丫子无情地落在他大腿根部和裆部附近时,那滋味,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痛不欲生,语无伦次。
但效果是显著的。在众人**协力下,十几秒后,“板寸男”身上的明火终于被彻底踩灭扑灭。只是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烧得破破烂烂,皮肤大面积烧伤红肿,起了骇人的水泡,尤其是大腿和小腹部位,一片焦黑,惨不忍睹。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呜呜……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啊……”他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我就是等不及按了几下喇叭……怎么就……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