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芃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
身体的疼痛和疲惫感并未完全消退，但精神好了许多。
刚睁开眼就听到外帐隐约传来压低了的交谈声，是拓跋烈和赫连灼。
“王上，刺客的尸体在断魂崖下找到，已经摔得不成人形，随身物品也搜查过，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弓箭是草原常见的制式，但磨损严重，无法追溯来源。”
赫连灼的声音带着沉郁和挫败。
“线索到这里全断了，动手的人做得很干净。”
短暂的沉默后，响起拓跋烈比往常更加低沉冷硬的声音。
“所以，有人处心积虑要本王的命，却连影子都抓不到？”
赫连灼跪地请罪。
“属下无能！”
“那另一件事呢？”
拓跋语气里的寒意更重。
“棕熊袭击绝非偶然。那个偶遇的猎人，还有公主身上的香粉痕迹，查得如何？”
赫连灼似乎还是跪着的，声音更沉了些。
“臣沿着公主所述路线返回查探，找到了棕熊尸体和几位兄弟的遗骸。”
“也找到了疑似香粉残留的微量粉末，巫医说确有一种吸引猛兽的异香成分，但那个接触过公主的猎人似乎凭空消失了，根本查不到踪迹。”
顿了顿，他继续道。
“至于幕后指使……近日关于公主的流言本就甚嚣尘上，心怀不满或借机生事者可能不在少数，范围太广，追查起来难度很大。”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清芃躺在内帐，听着外面的对话，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而冰冷。
果然，托娅做事手脚很干净。
刺杀拓跋烈用死士，陷害她用意外，两头都难抓把柄。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内帐的帘幕被一只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掀开。
拓跋烈和赫连灼同时转头。
只见林清芃披着厚袍，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还有些虚浮。
赫连灼连忙躬身，“公主！”
拓跋烈眉头一皱，赶紧起身去扶着林清芃。
“你出来做什么？回去躺着！”
林清芃没理他，径直走到炭盆边，自己找了个软垫坐下。
她抬起那双包裹着纱布的手，放在炭盆上方取暖，黑色的眼睛平静地看向赫连灼。
“赫连大人不必再查了。”
赫连灼一愣，“为什么？”
“因为根本不可能查得到。”
林清芃淡淡道，目光转向拓跋烈，与他深褐色的眼眸对上。
“死士死了，猎人消失了，棕熊袭击可以推给意外，所有线索都是断的，这也就说明，对方既然敢动手，必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拓跋烈紧盯着她。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
林清芃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冰冷的锐利。
“我的意思是，既然查不到，那就不用费力气去查了。”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我都没死，一次不成，那人就一定会再来第二次。”
帐内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林清芃的目光缓缓扫过拓跋烈和赫连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
“与其大海捞针去查一个藏起来的影子，不如等他自己忍不住，再次动手，到时候……”
她微微偏头，看向帐外阴沉的天色，语气轻描淡写。
“抓个现行不是更省事吗？”
拓跋烈深深地看着她，见她苍白脸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狠决。
心脏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有些闷，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欣赏。
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好，那就等。”
他目光重新对焦在赫连灼身上。
“传令下去，公主为救本王身受重伤，需要静养，王庭内外加强戒备。”
“是！”
赫连灼领命退下。
帐帘落下的瞬间，帐内的氛围便悄然变了。
炭火噼啪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愈发清晰。
林清芃拢了拢身上的厚袍，随后抬眼看向拓跋烈。
目光不再是方才的冷静锐利，反倒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拓跋烈，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拓跋烈挑眉，身形微倾，带着几分探究。
“什么办法？”
四目相对，林清芃顿了好一会儿才果断开口。
“你娶我吧。”
“你说什么？”
拓跋烈的动作骤然顿住，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仿佛没听清她的话。
“我说，让我做你的王妃。”
林清芃迎上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
“我本来就是来和亲的，这样一来，背后的人只会更更着急，也更容易现身。”
她的话音落下，帐内再次陷入寂静。
拓跋烈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眸漆黑清亮。
他喉结滚了滚，俯身逼近她，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你让我娶你，只是为了抓那个幕后之人？”
林清芃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逼得微微后仰，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
周围全是拓跋烈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耳尖悄悄泛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原本确实是只想着利用婚事逼出幕后之人。
可此刻被拓跋烈这般专注地注视着，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见她这副模样，拓跋烈心头的那点错愕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林清芃这副模样分明是被他问中了心事，害羞了。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温柔。
“怎么不说话？”
林清芃被他笑得更不自在，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想拉开距离。
“你靠得太近了。”
这一推轻飘飘的，毫无力道，落在拓跋烈眼里，反倒像是撒娇。
他不仅没退，反而顺势握住了她裹着纱布的手。
“回答我的问题。”
林清芃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挣了挣，没挣开，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只是觉得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这样？”
拓跋烈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
林清芃抿了抿唇，含糊其辞。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