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芃语气平静，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拓跋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大萨满帐中人员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呼延氏与大萨满帐中的人有联系，不代表就是大萨满本人。
而有动机、有能力、且最近行为越发扑朔迷离的，还真有一个，就是托娅。
只是托娅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也不想毫无证据的就将事情都推到托娅身上。
“继续秘密调查，盯紧大萨满府，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赫连灼领命出去，主帐中再次剩下拓跋烈和林清芃两人。
自从开始备婚，两人就鲜少单独相见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拓跋烈转头看着侧影被火光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的林清芃。
随后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
“不管查出来是谁，背后还有什么阴谋，本王既答应娶你，便不会委屈你半分。”
他目光落在她依旧包扎着的手上，语气更沉了几分。
“这场婚事会办得盛大隆重，让整个草原都知道，你林清芃，是本王堂堂正正迎娶的王后。”
这种表面心意的话对拓跋烈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重的承诺和罕见的温情。
他紧盯着林清芃，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感动。
然而林清芃只是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甚至带着一丝客气的疏离。
“王上不必如此，这场婚事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隆重与否并不重要，能达成目的即可。”
她平淡的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拓跋烈脸上的那点温和瞬间僵住，随即被一层寒霜覆盖。
一股无名火噌的窜上心头。
他拓跋烈何时需要对一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却又被如此不当回事？
“呵！公主倒是思虑周全，时刻不忘正事，倒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拓跋烈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得安稳的林清芃。
带着赌气般的语气。
“既然公主觉得是戏，那便按公主的意思，一切从简，怎么省事怎么来！本王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静养了！”
随后便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厚重的毡帘被他掀得哗啦作响，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帐内，炭火依旧温暖。
林清芃看着那兀自晃动的帐帘，轻轻勾起了唇角。
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和愉悦。
这就生气了，看来是爱惨了啊……
——
两人的婚事并不像拓跋烈那日赌气说的一切从简。
反而隆重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尽管筹备时间紧迫，但举王庭之力，硬是在短短十数日内，将典礼推向了前所未有的盛大。
吉日选定在一个难得的晴朗冬日。
王庭正中央被彻底清扫装饰，鲜艳的彩旗与象征王权的狼头旌旗迎风招展，洁白的长羊毛地毯从王帐一直铺到祭天的高台。
各部首领、勇士代表盛装出席，按照严格的等级次序列席。
林清芃穿着华丽婚服，头戴王后冠冕，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高台。
拓跋烈今日也罕见地摒弃了惯常的黑色劲装，换上了象征最高权力的白色王袍。
更衬得他眉目深邃，气势迫人。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向他走来的林清芃。
深褐色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审视，有掌控。
还有一丝被那抹惊艳身影触动的心绪。
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
大萨满亲自主持祭天仪式，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念诵着古老的祝祷词，香烟缭绕。
托娅站在观礼的人群前列。
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猎装，灰绿色的眼睛低垂着，掩去了所有情绪。
就在大萨满即将完成最后一道仪式，准备让新人共饮合卺酒，礼成的关键时刻。
一声仓皇到变调的嘶吼劈开了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报！！！”
一名甲胄残破的士兵连滚爬地冲破外围的阻拦，声音因为极度疲惫而撕裂。
“急报！呼延氏联合西戎大军越过边境，正在猛攻我东部三大草场！守军快要撑不住了！请求王上速派援兵！！！”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开！
“什么？！”
“呼延氏反了？！还勾结了西戎？！”
“东部草场！那是我们过冬的命根子啊！”
各部首领脸色剧变，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喜庆的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战争突临的惊惧与躁动。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这突如其来的边境急报中回过神。
“哐当——！！！”
又一声巨响，来自观礼席的前排！
一只盛满美酒的银碗被狠狠摔在地面上，酒液四溅！
摔碗之人，赫然是两位一直与大萨满府邸来往密切，且在部落中颇有声望的中年首领！
只见其中一位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怒指高台。
“诸位都听到了！呼延氏勾结西戎入侵！为何偏偏选在今天？！定是有人里通外国，引狼入室！这婚礼，根本就是一场祸乱北狄的阴谋！”
另一位也紧跟着站起，大声附和。
“没错！南楚公主一来，我北狄便灾祸不断！如今连呼延氏都反了！此女分明是南楚派来颠覆我北狄的妖女！”
“王上受其蒙蔽执意立后，才招致今日大祸！为了北狄，绝不能让这妖后得逞！清君侧，诛妖女！”
台下有几位士兵齐吼，“清君侧！诛妖女！”
紧接着人群中早已埋伏好的数十名死士同时暴起发难！
他们抽出隐藏的利刃，一部分凶悍地扑向高台，目标直指林清芃和拓跋烈！
另一部分则疯狂砍杀周围的侍卫和尚未反应过来的宾客，制造更大的混乱！
“保护王上！保护王后！”
“有刺客！”
惊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原本井然有序的婚礼现场，顷刻间沦为血腥的杀戮场！
宾客们惊恐四散，相互推挤踩踏，乱作一团。
许多部落首领和贵族脸色煞白，被亲卫护着后退。
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高台、叛乱者以及周围同样惶然无措的同僚之间来回扫视。
谁都没想到，一场婚礼竟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外有强敌入侵，内有首领叛乱！
该信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