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渊是在第二日午后,才回到皇长子府的。
踏入淳晖院时,院中静谧如常。
他从廊檐下缓步而行,隔着半开的窗棂,目光不经意地落进书房。
很是意外。
书房内,孟瑶正坐在书案后,微微低着头,指尖翻动卷册。
光影映在她侧脸上,神情专注而安静。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
那一瞬间,内心是满满的安宁。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画面,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像是连日紧绷的弦,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没有立刻进去打扰她,而是转身回了房间,沐浴更衣。
待水汽散尽,换上一身常服后,这才不疾不徐地折回书房。
书房里已点起了灯。
孟瑶正低声询问路乙:“怜月阁所有人的信息,都拿到了吗?”
路乙双手呈上一本名册:“怜月阁自艺伎、舞姬,到粗使杂役,共一百七十八人,其来历、履历,皆记录在册。”
孟瑶接过名册,目光迅速扫过。
翻到中段时,她的指尖微微一顿。
名册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映入眼帘——杂役,阿毛。
她想起夜探怜月阁那日,那个将裴寅初领入暗室,将黑猫抱走的杂役,就自称阿毛哥。
见她久久不动,楚墨渊这才走了进来。
他先是挥挥手,撵走了路乙。
接着才缓缓靠近:“阿瑶可是发现什么了?”
孟瑶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脱口而出:“陛下如何了?”
楚墨渊在她对面停下脚步,语气放得很轻:“砚之已经替父皇解了毒,眼下无碍。”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对外仍旧宣称龙体不适,需要静养。”
皇帝中毒之事,被他严严实实地压着。
除了他和沈砚之,真正知情的,就只剩下那个下毒之人。
在旁人眼中,皇帝不过是连日劳累,又遭魏人言辞挑衅,染病卧床而已。
“那今日,可有人奏请及冠礼延期的事?”孟瑶问。
下毒之人的目的再清楚不过——拖住楚墨渊的及冠礼,以便魏国使团顺利抵京,参加典礼。
因此谁在这个时候提起延期,谁就与给皇帝下毒脱不了干系。
楚墨渊看着她,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就知道阿瑶会这么问!
“有。”他说,“礼部侍郎的请安折子里,提了一嘴。”
“礼部侍郎邓佑良?”孟瑶眉心微动。
这两日,她几乎将楚墨渊书房里关于六部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册翻了个遍。
礼部侍郎邓佑良的女儿,正是宫中的邓贵人。
而她,就在这次侍疾的人中。
“所以,”孟瑶看着他,“下毒的人,是邓贵人?”
楚墨渊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喜:“没错!”
说话的时候,他很开心:“看来这几日,阿瑶确实没少待在我的书房里。”
他走近了些,语气依旧从容:“邓贵人已经被我的人盯住了,她现在,近不了父皇的身。”
“可她不是要侍疾吗?”孟瑶疑惑。
如果不能侍疾,岂不是会暴露出他们已经知道此事?
楚墨渊笑:“今日她为父皇端药时,不慎打翻药罐,手背严重烫伤,柔妃当场做主,命人将她送回寝宫休养。”
“原来如此。”孟瑶点头。
一切看似偶然,却处处都是安排。
“那阿瑶呢?方才有什么发现?”他说话时,悄悄凑了过来。
孟瑶没有绕弯子,直接伸出手指,点在名册一处:“这个杂役阿毛,他住在曲竹巷,离紫鸢家所住的禾子巷不远。我听紫鸢说过,那一带多野猫野狗。”
她抬起头,眼神清亮而专注:“我想,我们可以从这个地方入手,借此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