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恩。
裴玄琰说了两句客套话,一旁的李德芳便上前,将老汉给扶了起来。
闻析趁机,观察到了那老汉的手。
等一圈巡视下来,裴玄琰也打算回宫了。
闻析找准机会,上前低声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他先看了一圈周围。
裴玄琰抬了下手,屏退了闲杂人等。
“何事,说罢。”
闻析:“陛下,方才奴才观麦子,发觉有异,拔起来一看,发现这麦子的根部与土地的接触十分低,一下便能拔出来。”
“通常而言,麦子在下旬种下后,经过了几月的成长,根系该是与土地相连,如此浅的深度,别说是生长,麦子必然是活不了的。”
裴玄琰原本舒展的眉目,一下压沉,“所以?”
“所以,这麦子怕不是秋种冬生,而是因为陛下此番前来巡视,有人故意搬了最好的麦子,挪到那片田地来,专门给陛下看的。”
裴玄琰啪的一拍案面,闻析低膝跪下。
“你确定?此事牵涉到整个平县官府,是否存在舞弊糊弄天听,倘若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光凭信口雌黄这一点,朕便能摘了你的脑袋。”
闻析跪首在地,“奴才还有一个佐证。”
“在田地间常年做活的庄稼人,这手上必然会因风吹日晒,而发黑皲裂,布满老茧。”
“可先前那名叩谢圣恩的老汉,手上却颇为干净,半点也不像是长期劳作之人,反而更像是——”
在裴玄琰阴沉沉的视线下,闻析说出四个字:“乡绅富户。”
如果真如闻析所言,那么平县的官府,便不单单只是欺君这么简单了。
“来人……”
在裴玄琰要雷霆一怒时,闻析安抚住他,“陛下且慢,若是陛下直接质问,平县官府必然不会承认,并且还会想出法子,继续来欺瞒陛下。”
“依奴才之见,不如来个声东击西。”
新帝摆驾回宫,平县县令擦了把汗。
“大人,陛下当是没看出什么不妥吧?这次升迁的机会,是不是妥了?”
县令满脸的志在必得:“今年灾祸不断,唯有我上报的平县,敢说明年开春会有丰收,若是陛下不重视,岂会亲临?”
“放心吧,若是本官顺利升迁,必然不会忘了你们。”
一众官员们纷纷恭维道谢。
殊不知,在大部队回宫时,新帝却带着一小队御林军,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因着是要打一个回马枪,所以都是轻装出行。
但这可是苦了闻析,因为他不会骑马。
儿时他学过,只是他九岁便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学习骑射。
他笨拙的一手拉着缰绳,尝试着踩上马镫。
可马往前走两步,闻析便猝不及防的被甩了下来。
一只大掌,托在他的后腰。
新帝一贯冷淡的嗓音,却带了两分揶揄:“既是不会骑,便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笑什么笑,若他也有这般好命可以当皇帝,他也能打马游街,春风得意!
“奴才愚钝。”
裴玄琰一掌托着他的后腰,往上一带。
骤然腾空,下一瞬便坐在了马鞍上。
裴玄琰甚至都没踩马镫,只是一手牵住缰绳,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闻析的身后。
“坐稳了,驾。”
帝王的马,乃是最为珍贵的汗血宝马,且裴玄琰的这匹马,还是跟着他一路征战过来的战马。
被养得膘肥体壮,一日能行千里。
闻析一开始还有点怕,但裴玄琰的马术精湛,即便快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很快有了心情,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漂亮的琉璃眸瞟个不停。
“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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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琰觉得这小太监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但他望着身前之人,那张白净的侧脸,笼在余晖的夕阳下,似是镀了层岁月静好的光晕。
闻析如实道:“奴才九岁入宫,几乎没出过皇宫,不禁赞叹于,大雍的大好河山。”
说着,闻析还不忘马屁上一句:“这都是陛下治下有功,才能社稷安稳,百姓安康。”
裴玄琰的唇角上扬一个细小的弧度。
“马背上拍马屁,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闻析:夸他还喘上了,矫情。
*
先前裴玄琰巡视的是平县的东郊,而他们此番去的,则是相反的西郊。
而很快,裴玄琰便没有闲情雅致玩笑了。
只因,西郊的光景与东郊完全不同。
没有放眼望去雪压麦穗的丰收,而是一片贫瘠干枯的田地。
更没有一个个穿戴整洁的百姓,有的,只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贫苦农户。
这简直就像是在打裴玄琰的脸。
而一凶神恶煞的寮主,带着一帮的护卫,正在收地租。
一走路都蹒跚的老农,跪在地上哀求:“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是交不出三十石谷物,能否宽限些时日,求求您了!”
可那寮主,却毫无怜悯之心,反而还一脚将那老农给踹翻在地。
“爷爷!”
一衣衫单薄的小姑娘,哭着护在老农的身前。
“我们是奉东家之命,前来收租的,若是交不上粮食,要么收回田租,要么——”
他猥琐的视线,停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像是在估价一件物件,“你这孙女儿,倒是有几分姿色。”
“陪我睡一晚,便免了你这次的地租。”
老农大惊,“不可!不可!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孙女儿,她还小啊……”
但这些恶人,如何会放过这对无助的爷孙。
一人抓着小姑娘,往人少的地方拉拽。
小姑娘哭着喊着叫救命,而其他农户,想阻拦却又不敢。
便在老农要豁出性命保护孙女时,一支长箭破空,直接贯穿了寮主的手掌。
“啊我的手!”
寮主惨叫,其他护卫立时受惊,纷纷掏出了武器。
“哪个找死的,滚出来!”
在叫嚣的声音中,裴玄琰手持弩箭,冷眸如炷,通身天潢贵胄的气派,只一眼扫来,上位者的积压,便能叫人双腿发软。
“错了,今日,是你的死期。”
裴玄琰根本就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一箭,射中他的肩膀。
一箭,射中他的大腿。
再一箭,是对着头。
原本那些护卫还想反抗,结果在被御林军给围住,见到御林军拔出的长刀后,吓得丢盔弃甲,只剩下喊救命的份儿了。
这些护卫也就花拳绣头,只敢狐假虎威的,欺压无权无势的农户们。
对上武功高强的御林军,魂儿都要吓没了,哪儿还敢反抗。
在裴玄琰料理这帮人时,闻析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