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调任

    李承玺已返回京城。

    沈清越没收到卸任的消息,暂时还是县令。

    她端坐在案后,翻看着各乡呈上来的文册,眉头微微拧起。

    干旱大半年,河床干涸,基本没赶上第二季的稻谷,如今雨水虽然恢复,却已到九月中旬,百姓只能种些蔬菜。

    仍有很多人难以饱腹。

    还得以工代赈。

    选什么项目呢?

    沈清越沉吟半晌,最后决定修缮水利,疏浚沟渠,保证排灌通畅,方便明年开春农种,也能避免发生水灾。

    正想把事情安排下去,何主簿走到案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清越直言道:“何主簿,你有话便说。”

    何主簿貌似犹豫的提醒:“沈大人,容属下多一句嘴,你和张捕头是至亲,按照朝廷官员任职回避制度,本是不能同衙共事的。”

    “先前疫病猖獗,情形特殊,上峰与百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疫病过去,一切照常,若还这般安排,属下怕某些小人拿此事做文章,参您一个徇私罔上,平白毁了大人的清誉与前程。”

    沈清越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小人怕是他自己吧?

    这个何主簿心眼子真小。

    刚想说什么,张捕头进入堂中,主动请辞:“沈大人不必为难,属下近期身体抱恙,恳请大人恩准属下辞去捕头一职,回家静养。”

    近段时间,他在衙门里风波不断。

    先是曹县令处处刁难,后是吴县丞有意排挤,再加上那场几乎耗尽心力的疫病,实属有些累了。

    不如卸下职务,回去开一间镖局,走南闯北,反倒落得个自在清净。

    何主簿假装惋惜:“张捕头,你当捕头有十几年了吧?就这么请辞实在可惜,你和沈大人是亲戚,只要你愿意,沈大人一定会为你安排更好的去处。”

    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可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沈清越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农家女,哪有什么真正的人脉根基?

    不过是凭着几分小聪明,侥幸入了钦差大人的眼。

    如今钦差已走,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县令,在这官场上谁会买她的账?

    张捕头想调任?沈清越怕是想帮也帮不上,就算勉强办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张捕头必是没办法才请辞的。

    何主簿心里鄙夷,等着看好戏。

    沈清越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张捕头帮助沈家良多,不能因为自己当上临时县令,就让他丢了差事,必须想办法。

    “姑父先不要急着请辞,你的差事,我一定会安排妥当。”沈清越拒了他的辞呈。

    恰在此时,差吏忽然来报:

    “沈大人,府衙转来一道加急文书,是吏部发来的调令,请您即刻处理。”

    沈清越打开调令一看,惊诧道:“姑父,你要调到京城,担任兵马司副指挥使?”

    何主簿满脸不可置信,一把夺过调令文书,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一个无品级的捕头,直接调到天子脚下,担任正七品的兵马司副指挥!这不就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吗?”

    何主簿羡慕嫉妒恨,张捕头走的什么狗屎运?

    这种好事,咋落不到自己头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何主簿强压下心头的郁闷,脸上堆起笑容,乐呵呵道:“张捕头,恭喜恭喜,这可是高升啊!往后还得多仰仗你提携。”

    张捕头扯了扯嘴角,象征性的对何主簿笑笑,他接过调令仔细查看,确认是升迁后,惊喜交加:“我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怎就升迁了?”

    沈清越若有所思,难道是李承玺提拔的?

    京城高官云集,关系盘根错节,张捕头调到京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清越看向张捕头,确认道:“你想去京城吗?”

    谁不想去京城?

    张捕头也不例外,他先前请辞,实属无奈之举,如今,这么好的升迁机会摆在眼前,说不动心,是假话。

    “能到京城任职,是我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只是……心里总有些惶恐,不知这差事好不好干。”

    张捕头红着脸,话语里掩不住激动。

    沈清越见他的反应,不好阻拦,于是道:“机会确实难得,你想去便去,京城不比平阳县,行事需谨慎一些。”

    张捕头稍作思量,下定决心般的道:“好!我明日便起程赴京任职。”

    “今晚我在家摆桌饭,叫上几个兄弟。”

    “沈大人,你和二丫也一同过来吧,你大姑一直念叨着你。”

    沈清越笑着应道:“大姑做的饭菜最是香,我一直惦记着,晚上我一定到。”

    待人离开后,沈清越垂眸沉思,连张捕头都调往京城,只怕她在平阳县也留不了多久。

    看在百姓送万民伞的份上,离开前再多做点事。

    沈清越搬出积压未结的案件卷宗,一册一册的看过去,其中田产、债务、盗劫是积案最多的三类。

    沈清越看向何主簿,正色道:“何主簿,立即召集所有书吏和衙役到正堂。”

    何主簿瞧不上沈清越,她非科举出身,又是个女流之辈,但人家是县令,还得听她的。

    半刻钟后,所有当值的书吏和衙役站在堂下,不少人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前任县令对小案件懒得费神,要么简单裁断,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此以往,积案堆积如山,衙中上下早已习惯敷衍度日。

    新县令突然召集,难免有些不安。

    沈清越身着官服步入正堂,周身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从今日起,两个月内,清理所有积案。”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堂下一片哗然。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书吏上前半步:“大人,这恐怕……”

    “赵书吏。”沈青越打断他,准确叫出他的名字,“你经手的七件田产案,最长的积压五年,五年前涉案的两名老人都已过世,他们的孙子还在打官司,你每年都写‘需再查证’,然后就没了下文,这是为何?”

    赵书吏额角渗出冷汗,颤声回道:

    “大人明鉴,并非卑职有意拖延,实在是那两家后人年年纠缠,证物又一直找不齐全,无从下手,卑职这就去重新查证!”

    沈青越冷冷的嗯了声,指尖逐一指过所有人:“你们也一样,各自处理好手头上的案件,务必做到公平公正,若徇私枉法,轻则革职,重则下狱。”

    不少书吏和衙役苦着一张脸。

    前任县令管得松,如今这位女县令却雷厉风行,管束极严。

    为了保住饭碗,只能好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