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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子的抉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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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解离一行人回到了城南密室。

    太子赵承熠被安置在内室的木床上,依旧沉睡着,脸上挂着孩童般天真无忧的傻笑,嘴角还流着一点涎水。外室,所有人或坐或站,无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偶尔杯盏轻碰的脆响。

    解离靠墙站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焦黑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经脉断裂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副身体快到极限了。更深处,一种陌生的、冰冷而黏稠的情绪,像沼泽底部的淤泥,缓缓漫上心头。

    是愧疚。

    她这一生,作为战神,作为布局者,作为挣扎求存的棋子,手上染过无数血,也背负过无数罪。屠村那夜的惨象,三百年来都是她最深的梦魇。但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利用”了一个人,并将他推向了自我毁灭的深渊。

    太子那句“孤宁做废人,不做傀儡”,像一根生锈的钉子,楔进了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里。

    “主将。”赤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走过来,“药老留下的方子,能暂时镇痛,温养经脉。”

    解离没接,抬眼看他:“赤瞳,你恨过我吗?”

    赤瞳一愣。

    “当年屠村,你妹妹小雀差点因此被牵连。后来你被迫作伪证,为我顶罪,又被漆雕无忌控制十七年。”解离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刻,“如果不是我,你和小雀或许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赤瞳沉默了很久,把药碗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恨过。”他最终说,声音低沉,“尤其是小雀被关在笼子里,我每次去看她,她都用那种……像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时,我恨不能杀了漆雕无忌,也恨……为什么当年要听您的命令去探查那个村子。”

    他顿了顿,抬头直视解离:“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没有您,漆雕无忌也会找别的借口摧毁烬字营。就算没有屠村事件,他也会用别的办法控制我。这个局里,我们都是棋子,只是您……是最大、也最不甘心的那颗。”

    “所以你不恨了?”

    “恨没用。”赤瞳摇头,眼中闪过沧桑,“这十七年,我学会了看透一件事——这世上的对错黑白,从来不是那么分明。您有您的不得已,我有我的不得已。太子殿下……也有他的不得已。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还有机会阻止更坏的事发生。”

    他端起药碗,再次递过来:“主将,喝药。您要是倒下了,太子的牺牲,凰舞大人的死,解青竹前辈的布局……就全白费了。”

    解离看着他,良久,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汤苦涩,带着一股灼热的暖流,勉强压下了经脉的剧痛。

    “谢谢。”她说。

    “应该的。”赤瞳收起碗,犹豫了一下,又说,“主将,太子殿下他……真的再也恢复不了了吗?”

    解离看向内室的方向:“识海核心自毁,魂魄残缺。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保住他这具身体活着,神智……永远回不来了。”

    赤瞳低下头,握紧拳头:“漆雕无忌……该死。”

    “他已经死了。”解离走向外室中央的石桌,那里摊开着从太子记忆碎片中提取出的情报图谱,“现在要对付的,是瑶光君,是深渊之眼,还有……‘他们’。”

    闻人语和三位九尾狐长老正在研究那张图谱。图谱上标注着五个明确的地点——五段已被漆雕无忌抽走的龙脉记忆封存处,以及两条指向黑风山深处的虚线——那是最后两段古皇陵的推测位置。

    “漆雕无忌抽走这五段记忆,只用了三个月。”闻人语指着图谱上的时间标记,“但最后这两段,他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确切位置,直到最近才……”

    她忽然停住,看向解离:“是因为太子?”

    “对。”解离在桌边坐下,“太子监国后,有权限调阅皇室最机密的‘龙脉谱’,里面记载了所有皇陵的详细位置和禁制解法。漆雕无忌控制他,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三长老——那位居中、气质最沉稳的白袍老者——抚须沉吟:“龙脉记忆蕴含一朝一代的气运精粹,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法则力量。漆雕无忌想集齐七段,合成‘人皇权柄’,用意恐怕不止是称霸人间。”

    “他想用这股力量,对抗深渊之眼。”夙夜从密室外走进来,他刚和执法司残部联络完,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或者更糟——与深渊之眼融合,成为某种超越神明和疫毒的……怪物。”

    屋内气氛一凝。

    “融合?”闻人语脸色发白,“那可能吗?”

    “理论上可能。”夙夜走到桌边,手指点在图谱中央代表“人皇权柄”的符号上,“深渊之眼以众生情绪为食,而龙脉记忆里,封存着历代帝王最极致的欲望、野心、恐惧、不甘——这些情绪经过皇朝气运的温养和压缩,对深渊之眼来说,是顶级的‘佳肴’。如果漆雕无忌成功将二者融合,他就能获得深渊之眼的部分权能,同时保持自我意识。”

    他顿了顿,看向解离:“但现在漆雕无忌死了,人皇权柄崩溃,五段龙脉记忆散逸。瑶光君强行抽取深渊之眼残力失败,自己也被师父的残念逼疯。眼下,深渊之眼失去了两个最危险的‘饲养者’,但它苏醒的进程不会停止。”

    “还剩多久?”解离问。

    “云中君死前说,下次眨眼是三天后子时。”夙夜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从黑风山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时辰。我们还有……两天半。”

    两天半。

    要找到对抗深渊之眼的方法,要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要制定出能在那一息“眨眼”间隙发动致命一击的计划。

    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龙脉记忆还有用吗?”赤瞳问,“既然漆雕无忌想用它融合深渊之眼,说明这东西对眼睛有吸引力。我们能不能……反过来利用?”

    闻人语眼睛一亮:“你是说,用龙脉记忆做‘饵’,引诱深渊之眼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眨眼’,然后集中所有力量攻击?”

    “可行,但风险极大。”三长老缓缓开口,“深渊之眼一旦被龙脉记忆吸引,可能会提前苏醒,或者爆发出远超预计的力量。我们必须有万全的准备,一击必杀,否则……”

    否则,饵被吞掉,猎手全灭。

    “我们没有万全的准备。”解离站起身,走到密室角落那面简陋的武器架前,取下自己的短刃,缓缓擦拭,“从来就没有。师父布局三百年,用命换来的,也只是一个‘可能的机会’。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求万全,是抓住这个可能。”

    她转身,看向所有人:“五段散逸的龙脉记忆,我能感应到大致方位。闻人语,你的九尾狐血脉对能量流动敏感,配合三位长老,负责定位和收集。赤瞳,你联络所有能联络的烬字营旧部和千面当铺暗桩,两天内,我要一支至少百人的精锐队伍,布设在预设战场外围。”

    “夙夜。”她看向银甲染血的执法官,“执法司内部清理得如何?还有多少可信的人?”

    “忠于天界、忠于职责的,还有三十七人。”夙夜声音低沉,“瑶光君的党羽大部分已肃清,但天界通道依旧封闭,我们无法获得天庭的正式支援。”

    “不需要天庭。”解离摇头,“深渊之眼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三十七人,你全带来,负责布置封锁和净化阵法,防止战斗余波污染人间。”

    她走回桌边,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圈——那是京城以北三百里的一片荒原,地势开阔,人烟稀少,且地脉相对稳固。

    “这里,作为预设战场。龙脉记忆收集齐后,在这里布置‘引灵阵’,最大程度放大记忆波动,吸引深渊之眼。阵法由三位长老主持,闻人语配合。我和夙夜,负责主攻。”

    她顿了顿,看向内室方向:“太子……也带上。他虽然神智残缺,但赵氏血脉仍在,对龙脉记忆有天然的亲和力,能增强引灵阵的效果。”

    “可他是无辜的!”闻人语脱口而出,“他已经这样了,还要被利用一次吗?”

    解离沉默。

    良久,她轻声说:“闻人语,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累赘,或者我的牺牲能换来更大的胜算,我希望你……不要犹豫。”

    闻人语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月牙坠子。

    “都去准备吧。”解离挥挥手,“两天后的黄昏,荒原集合。”

    众人依次退出密室。

    最后只剩下解离,和床上沉睡的太子。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太子恬静的睡颜。这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属于储君的威严,只有孩童般的纯净。他偶尔咂咂嘴,嘟囔几句含糊的梦话,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解离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但在半空停住了。

    她想起太子清醒的最后三十息,那双眼睛里混杂的恐惧、痛苦、决绝,还有……一丝近乎感激的释然。

    感激她能给他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对不起。”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还有下辈子……别生在帝王家。”

    她起身,走到外室,开始打坐调息。

    药汤的效果在缓慢消退,经脉的剧痛再次涌上。她咬紧牙关,运转残存的神血,一点点修复破碎的经络。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像把碎掉的瓷片强行粘合,每运转一周天,都像在刀山上滚过一遍。

    但她不能停。

    两天后的决战,她是主力。如果她倒下,所有人都会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密室里没有窗,只能靠沙漏计时。当沙漏第三次翻转时,闻人语回来了,带回了第一段龙脉记忆——一枚拳头大小的淡金色晶石,内里封存着一道盘踞的龙影,散发着沧桑而威严的气息。

    “高宗皇帝的记忆。”闻人语将晶石小心放入特制的封印盒,“里面主要是关于‘开元盛世’的治国心得,还有……一些被史书抹去的宫廷秘闻。”

    “情绪浓度如何?”

    “很强烈。”闻人语脸色凝重,“尤其是晚年部分,充满了被权臣架空、壮志未酬的不甘和愤懑。这种情绪,对深渊之眼来说,诱惑力极大。”

    “继续收集。”解离闭着眼睛,“注意安全,遇到瑶光君的残党或异常情况,立刻撤回。”

    “明白。”

    闻人语离开后不久,赤瞳也回来了。他带来了十七个烬字营旧部,都是当年信得过的老兵,虽然大多修为不高,但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石寒叔还在联络其他人,最迟明天中午能到。”赤瞳报告,“千面当铺那边,三位长老已经发动了所有暗桩,能调动的妖族和散修大概有五十人,都是好手。”

    “很好。”解离睁开眼睛,“安排他们分批出城,在荒原外围隐蔽驻扎,没有命令,不许暴露。”

    “是。”

    赤瞳离开后,夙夜回来了,身后跟着五个执法司修士,都是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高手。

    “阵法材料已经准备齐全,随时可以布置。”夙夜说,“另外,我查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线索。”

    解离精神一振:“说。”

    “瑶光君被师父的残念逼疯前,曾用星盘向某个未知坐标发送过一段加密讯息。”夙夜取出一枚记忆水晶,“我截获了残余波动,破译后只有两个字——‘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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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饵成。

    解离心一沉。

    “所以……龙脉记忆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在背后推动?漆雕无忌和瑶光君,都只是执行者?”

    “恐怕是的。”夙夜点头,“更可怕的是,我回溯了执法司三百年来的绝密档案,发现每隔三百年左右,人间都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情绪爆发’事件——有时是战争,有时是瘟疫,有时是宗教狂热。每次事件后,深渊之眼的力量都会显著增强,然后陷入沉睡,等待下一次收割。”

    他看向解离:“师父当年发现的‘三界牢笼’真相,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恐怖在于……我们所在的世界,可能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养殖场’。而‘他们’,是牧羊人。”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

    良久,解离缓缓开口:“所以,我们反抗深渊之眼,其实是在反抗‘他们’定下的规则?”

    “是。”夙夜声音干涩,“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解离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微乎其微,不是零。”她说,“师父用命换来的机会,太子用神智换来的情报,白蘅阿姨用命换来的钥匙……所有这些牺牲,加起来,总该换到一点胜算。”

    她站起身,走到武器架前,取下最后一件东西——那枚从无忆渊带回来的、云中君临死前给的暗红色创世记忆碎片。

    碎片入手温热,内里流淌着古老而浩瀚的法则波动。

    “如果规则注定我们要被收割。”她握紧碎片,眼中烬火重燃,“那就砸碎这个规则。”

    夙夜看着她,良久,重重点头。

    “我陪你。”

    ---

    两天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飞速流逝。

    第二天黄昏,荒原。

    这是一片广袤的、铺满黑色砾石的土地,寸草不生,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缓缓翻涌。荒原中央,已经布下了一个庞大的复合阵法——最外层是执法司的“净化封锁阵”,中间是九尾狐族的“九幻迷踪阵”,最内层是解离亲手刻画的“烬焰焚天阵”基座。

    阵法核心处,五枚淡金色的龙脉记忆晶石按五行方位摆放,散发出柔和而威严的光芒。太子赵承熠被安置在核心正中的一张玉台上,依旧沉睡,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保护光罩。

    闻人语和三位长老站在阵法四角,闭目调息,维持阵法运转。赤瞳带着百余人散布在外围,形成三道警戒线。夙夜和三十七名执法司修士守在阵法边缘,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握紧了兵器。

    解离站在阵法正前方,手中握着那枚暗红色的创世记忆碎片。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长发束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簇燃烧的、不肯熄灭的火。

    她在等。

    等深渊之眼被龙脉记忆吸引,在子时整“眨眼”的那一息。

    时间一点点逼近。

    戌时,亥时,子时将近。

    荒原上起了风。不是自然的风,是某种无形力量搅动空气形成的乱流。风声呜咽,像无数亡魂在哭泣。铅灰色的云层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的黑暗正在缓缓凝聚。

    来了。

    解离握紧碎片,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冰冷、充满吞噬欲念的意识,正从不可知之处投来注视。那注视穿过层层空间屏障,落在荒原中央那五枚龙脉记忆晶石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子时整。

    天空的漩涡骤然静止。

    然后,漩涡中心那片黑暗,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深渊之眼,睁眼了。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道缝,但缝隙中涌出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方圆十里内所有的光!天地失色,万物失声,只剩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就是现在!

    “启阵!”解离厉喝!

    闻人语和三位长老同时睁眼,双手结印!五枚龙脉记忆晶石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化作五道龙影冲天而起,直扑漩涡中心的黑暗缝隙!

    龙影触到黑暗的瞬间,深渊之眼似乎“怔”了一下——它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质量的情绪能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道缝隙,不自觉地……眨了一下。

    一息。

    只有一息时间,眼睛的防御降到最低,意识完全沉浸在“进食”的愉悦中。

    解离动了。

    她燃烧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神血,甚至点燃了魂魄本源!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色烈焰,整个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流星,手持创世记忆碎片,直刺漩涡中心那道正在闭合的缝隙!

    碎片刺入黑暗的瞬间,解离“看”到了。

    她看到了深渊之眼的本质——那不是一只眼睛,是一个伤口。一个创世之初,某个无法想象的存在被撕裂时,残留的“痛苦”和“饥饿”凝聚成的概念实体。它以众生情绪为食,是因为它本身就是“饥饿”的化身。

    她也看到了“他们”——无法形容,无法理解,只是一团模糊的、不断变换形状的阴影,在伤口之外冷漠地观察、记录,偶尔投下一些“饵料”,加速伤口的愈合……或者恶化。

    原来,师父说得对。

    不要相信“他们”。

    不要对抗“他们”。

    逃。

    可是,往哪儿逃呢?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解离掐灭了。

    她不逃。

    她握紧碎片,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身所有的意志、记忆、情感,连同燃烧的神魂,全部灌入碎片,然后——

    “爆。”

    轻声吐出一个字。

    暗红色的创世记忆碎片,在深渊之眼的瞳孔深处,轰然炸开!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是法则层面的冲击。碎片里封存的、最原始的创世记忆——关于“光”与“暗”、“存在”与“虚无”、“秩序”与“混沌”的原始定义——像一颗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深渊之眼发出无声的、却让整个三界都为之震颤的尖啸!那道缝隙疯狂扭曲、扩张、崩裂!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后面支离破碎的、不断湮灭重组的空间结构。

    眼睛……在崩溃。

    但也只是崩溃了一部分。

    更多的黑暗从伤口深处涌出,试图修补破损。那股“饥饿”的意念,因为受创而变得更加狂暴、更加贪婪。它锁定了荒原上所有活物,尤其是——那五道龙影,和龙影下方,散发着精纯情绪波动的太子。

    “保护太子!”闻人语嘶声喊道,和三位长老同时扑向玉台!

    但黑暗的速度更快。

    一道触手般的黑影,撕裂空间,直刺太子心口!

    眼看就要得手——

    玉台上,一直沉睡的太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也没有储君的威严,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清明。

    他抬起手,五指虚握。

    五道正在与黑暗纠缠的龙影,忽然调转方向,汇入他掌心!淡金色的龙气与他体内残存的赵氏血脉共鸣,化作一柄古朴的、刻着七龙盘绕纹样的长剑。

    天子剑。

    传说中只有身负七代龙脉气运、且心怀苍生的帝王,才能凝聚的法则之剑。

    太子握剑,起身,看向那道袭来的黑影,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孤说了。”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宁做废人,不做傀儡。”

    “但若连做废人的机会都没有……”

    他举剑,剑身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历代帝王的虚影,齐声吟诵着古老的祷文。

    “……那便,斩了这操纵傀儡的线。”

    一剑斩下。

    不是斩向黑影,是斩向他自己。

    剑光贯穿他的眉心、识海、心脏,最后透体而出,化作一道纯白的、充满净化之意的光柱,逆冲而上,狠狠撞入深渊之眼正在崩溃的瞳孔!

    光柱与黑暗激烈对冲、湮灭。

    太子的身体在光柱中迅速透明、消散,最后只剩一缕淡金色的魂魄残影,对着解离的方向,轻轻点头,然后彻底化为光点,融入净化光柱中。

    他以自身为祭,以残魂为引,将七代龙脉气运和赵氏皇族最后的尊严,全部化为对深渊之眼的……最后一击。

    光柱炸开。

    荒原上空,仿佛多了一轮纯白的太阳。

    黑暗被彻底驱散,漩涡崩解,那道裂缝剧烈颤抖,终于……彻底闭合了。

    深渊之眼,被强行击退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虽然伤口还在,虽然“他们”还在暗处观察。

    但它确实退了。

    荒原上,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道缓缓消散的纯白光柱,看着光柱中最后一点太子的残魂化为虚无。

    解离从半空坠落,被夙夜接住。

    她浑身是血,神血燃尽,经脉寸断,魂魄残缺,已经濒临死亡。但她的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太子消失的地方。

    “他……”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最后是清醒的。”闻人语走到她身边,泪流满面,“他用某种秘法,将残存的意识和龙脉记忆短暂融合,换来了……最后一刻的清醒和力量。”

    “为什么……”解离声音嘶哑。

    “因为他姓赵。”夙夜低声说,“他是这个王朝的太子,是这片土地未来的君主。保护子民,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骄傲。”

    “哪怕子民从未真正认识他,哪怕史书可能不会记载他今日的牺牲。”闻人语握住解离冰冷的手,“这是他的选择。就像你选择战斗,就像我娘选择赴死,就像解青竹前辈选择布局三百年……都是自己的选择。”

    解离闭上眼睛。

    泪水终于滑落。

    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一种沉重的、近乎肃穆的释然。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被利用者,也没有纯粹的操纵者。每个人都在自己有限的选项里,做出当下最像“自己”的选择。太子的选择,是在被碾碎成傀儡和主动撞向刀锋之间,选择了后者,并用最后的清醒,完成了属于储君的、近乎悲壮的谢幕。

    而她,也会继续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

    带着师父的遗志,带着太子的决绝,带着所有人的牺牲。

    直到……尽头。

    “收拾战场。”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沉静的、燃烧后的灰烬,“深渊之眼只是暂时退去,伤口还在,‘他们’还在。战斗……远未结束。”

    她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但背脊挺直。

    “回京城。接下来,该和‘他们’……算算总账了。”

    荒原的风,吹散硝烟,也吹散最后一点纯白的光。

    东方天际,晨光初现。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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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完

    下章预告:战后整顿,新的线索浮现。执法司内部惊变,夙夜的真实身份揭晓。而“他们”终于不再隐藏,向人间投下了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