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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子的抉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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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风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头蛰伏的、没有呼吸的巨兽。

    解离三人——她、闻人语、赤瞳——伏在距离古皇陵入口三里外的山脊上,借着嶙峋怪石的阴影隐蔽身形。夜风吹过光秃的山岩,发出呜咽般的尖啸,风中裹挟着浓郁的硫磺味和另一种更隐秘的、类似古旧铜锈的气息。

    “就是那里。”赤瞳压低声音,鹰妖的瞳术在暗夜中勉强能看清轮廓——山谷底部,一片相对平整的黑色岩地上,矗立着两座几乎完全风化坍塌的石阙。石阙之间,地面有细微的能量波动,像水面的涟漪,肉眼难辨,但能感应到。

    龙脉禁制。历代皇帝驾崩后,记忆被封入皇陵深处,与地脉相连,形成天然的防护屏障。非赵氏血脉或持有特定信物者,强闯会触发反噬,轻则重伤,重则魂飞魄散。

    “漆雕无忌已经到了。”闻人语眯起眼睛,九尾狐血脉对能量流动更敏感,“他在破阵,已经破到第三层。看波动频率……最多再过一个时辰,禁制就会完全打开。”

    解离盯着那两座石阙,没说话。

    她体内的神血几乎枯竭,此刻全凭意志撑着。经脉断裂的剧痛像有无数细针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破碎的肺叶。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簇不肯熄灭的、烬火般的冷光。

    “三位长老到了吗?”她问。

    “到了,在对面山脊。”赤瞳指向左侧,“三长老说,他们布下了‘九幻迷踪阵’,一旦漆雕无忌取到记忆出来,阵法会困住他至少三十息。足够我们动手。”

    三十息。

    面对一个即将集齐七段龙脉记忆、可能已经初步融合人皇权柄的漆雕无忌,三十息太短。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赤瞳,你带小雀留在外围策应。”解离开始检查随身装备——短刃、符箓、特制的封印瓶,“我和闻人语下去。如果情况不对,不要管我们,立刻带三位长老撤离。”

    “主将——”

    “这是命令。”

    赤瞳咬牙,重重点头。

    解离看向闻人语:“准备好了?”

    闻人语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白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腰间挂着九尾狐族的秘宝“狐心铃”,手腕上缠着一圈淡金色的丝线——那是她的本命狐毛所化,关键时刻能保命一次。

    “走吧。”

    两人如夜鸟般滑下山脊,借着岩石阴影快速接近山谷底部。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越来越浓,混杂着一股奇异的甜腥气,像是……新鲜的血。

    距离石阙百丈时,解离忽然停下,一把拉住闻人语,两人同时伏低。

    前方五十步处,地面躺着三具尸体。

    都是黑衣,戴着国师府侍卫的面罩,但死状极惨——全身皮肤溃烂,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上还残留着暗绿色的疫毒纹路。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被掏出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断口处有清晰的齿痕。

    不是人类齿痕。

    “疫毒化形了。”解离低声道,“漆雕无忌用这些侍卫做‘祭品’,强行催化疫毒,用来腐蚀龙脉禁制。这些侍卫死后,体内的疫毒失去控制,凝聚成了低阶疫兽。”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石阙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像牛哞又像蛇嘶的吼叫。紧接着,暗绿色的雾气从石阙缝隙中涌出,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长着独眼和蛇尾的虚影。

    疫兽“蜚”的残影。

    虽然只是真正蜚精魄千万分之一的碎片,但散发的疫毒浓度已经足够让普通修士瞬间毙命。

    “用这个。”解离从怀中取出两枚玉符——是药老临走前塞给她的“避疫符”,能暂时隔绝疫毒侵蚀,但时效只有一炷香。

    两人贴上玉符,淡青色的光罩笼罩周身,将暗绿色的疫毒雾气阻隔在外。

    继续前进。

    越靠近石阙,地面越崎岖。黑色的岩石上布满裂缝,裂缝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那是龙脉地气被疫毒污染后的“腐血”,触之即伤。

    闻人语忽然轻哼一声,捂住胸口。

    “怎么了?”

    “我娘……当年留下的封印松动了。”闻人语脸色发白,指向石阙深处,“里面……有九尾狐的气息。很微弱,但很纯净……是先祖级别的。”

    解离心头一凛。

    九尾狐先祖的遗骸或遗物,怎么会埋在赵氏皇陵里?

    来不及细想,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石阙之间的地面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暗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方圆百丈照得亮如白昼!光芒中,七道龙形虚影盘旋飞舞,发出威严的龙吟。但仔细看,那些龙影的鳞片下,都缠绕着细密的暗绿色纹路——疫毒已经侵蚀了龙脉记忆!

    坑洞边缘,一个身影缓缓升起。

    漆雕无忌。

    他看起来比在琉璃岛时更“完整”了。半边腐烂的身体已经愈合,覆盖着一层暗绿色的、角质般的痂壳,像披着一身疫毒铠甲。另半边身体恢复了人形,但皮肤苍白得不正常,瞳孔深处跳动着暗绿色的火焰。

    他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暗金色晶石——晶石内部,七条细小的龙影正在缓缓融合,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波动。

    人皇权柄,即将成型。

    “终于……”漆雕无忌低头看着晶石,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七段龙脉记忆,七代人皇气运……现在,是我的了。”

    他张开嘴,竟要将晶石直接吞下!

    “动手!”解离厉喝,率先冲出!

    短刃出鞘,她没有攻击漆雕无忌——那毫无意义。刀刃直刺暗金色晶石!只要毁掉这东西,漆雕无忌的计划就功亏一篑!

    但刀刃刺到晶石前三寸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漆雕无忌甚至没看她,只是随意一挥手。

    轰!

    解离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阙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带着金光的血。周身骨骼至少断了三根,避疫符的光罩剧烈闪烁,险些破碎。

    “玄烬。”漆雕无忌终于看向她,眼神像看一只蝼蚁,“你总是这么……不知死活。”

    他将晶石塞入口中,喉结滚动,吞了下去。

    下一秒,漆雕无忌周身爆发出恐怖的威压!暗金色的龙气和暗绿色的疫毒交织,形成一道冲天光柱,直贯云霄!天空中的云层被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震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漆雕无忌仰天狂笑,声音中混杂着龙吟和疫兽的嘶吼,“人皇权柄……成了!现在,我就是人间法则!我就是……天命!”

    他抬手,对着解离虚空一握。

    解离顿时感到周身空间凝固,像被塞进水泥里,动弹不得。无形的力量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前开始发黑。

    “主将——!”赤瞳的怒吼从山脊传来,数道箭矢破空而至,箭尖燃烧着淡金色的火焰——那是烬字营特制的“破邪箭”,专克邪祟。

    但箭矢飞到漆雕无忌身前三丈,就被暗绿色的疫毒屏障腐蚀,化作青烟。

    “蝼蚁。”漆雕无忌甚至没回头,另一只手随意一挥。

    山脊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和赤瞳的惨叫。

    “赤瞳!”闻人语眼眶欲裂,双手结印,狐心铃剧烈摇动,发出清越的铃声。铃声化作实质的音波,冲击疫毒屏障,勉强在屏障上撕开一道缝隙。

    “解离,走!”她冲过去想拉解离。

    但漆雕无忌更快。

    他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闻人语面前,苍白的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起。

    “九尾狐……”漆雕无忌盯着她挣扎的脸,眼中闪过贪婪,“白蘅的女儿,解青竹选中的‘钥匙’……正好,用你的心头血,来稳固我刚融合的权柄。”

    他指尖长出暗绿色的利爪,刺向闻人语心口!

    就在利爪即将触到皮肤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来自石阙深处。

    漆雕无忌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向坑洞。

    坑洞底部,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光芒里,悬浮着一枚小小的、月牙形的白玉坠子。

    坠子表面刻着九尾狐的图腾,正随着光芒的明暗,一下、一下地……搏动。

    像一颗心脏。

    “这是……”漆雕无忌瞳孔骤缩,“九尾狐先祖的‘月魄’?!怎么会在这里?!”

    他松开闻人语,冲向坑洞,想抓那枚坠子。

    但坠子忽然光芒大盛!

    白光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吞没了整个山谷。所有暗绿色的疫毒雾气触到白光,像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蒸发。漆雕无忌身上的疫毒铠甲发出刺耳的嘶鸣,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

    “不——!!!”漆雕无忌惊恐后退,双手护住胸口刚融合的人皇权柄晶石,但晶石表面也开始浮现裂纹,内里的龙影发出痛苦的哀鸣。

    白光中心,一个虚幻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

    她穿着素白的长裙,长发如瀑,面容绝美,但眼神哀伤。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虚影轻轻摇曳,每一根尾尖都散发着净化与守护的意念。

    “白……蘅?”闻人语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泪水夺眶而出。

    “不完全是。”解离挣扎着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这是你娘当年留下的‘记忆锚点’彻底激活后,凝聚出的‘遗念体’。她把自己的一部分神魂和净化之力,封在了这片龙脉里,作为最后的……保险。”

    白蘅的虚影看向闻人语,眼神温柔,轻轻点头。然后,她看向漆雕无忌,目光转冷。

    “漆雕无忌。”她的声音空灵,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十年前,你杀我肉身,夺我记忆。今天,该还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纯白色的符文。

    符文飞向漆雕无忌,印在他胸口。

    漆雕无忌惨叫一声,胸口的人皇权柄晶石轰然炸开!七条龙影四散逃逸,暗金色的气运之力疯狂外泄。他身上的疫毒铠甲寸寸碎裂,露出底下腐烂的、千疮百孔的真身。

    “不……不!!!”漆雕无忌跪倒在地,双手徒劳地想抓住那些逃逸的气运,但气运穿过他的指缝,消散在空气中,“我的权柄……我的天命……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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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彻底疯了,仰天嘶吼,周身疫毒失去控制,开始反噬自身。暗绿色的脓血从七窍涌出,皮肤一块块溃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白蘅的虚影也开始淡化。她看向闻人语,用最后的力量传音:

    “语儿……娘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记住……九尾狐的使命……不是复仇……是守护……”

    话音落,虚影消散。月牙坠子从空中坠落,被闻人语接住,入手温热。

    “娘……”闻人语握紧坠子,泪如雨下。

    但没时间悲伤。

    漆雕无忌虽然重伤,但还没死。他体内还有蜚的精魄碎片,还有残存的疫毒力量。此刻他跪在坑洞边缘,抱着头嘶吼,周身暗绿色的疫毒如触手般疯狂舞动,所过之处,岩石腐蚀,地面塌陷。

    更可怕的是,天空中的漩涡越来越大了。

    漩涡中心,那只半睁半闭的、冷漠的巨眼虚影,正在缓缓浮现。

    深渊之眼,被刚才人皇权柄爆发的巨大能量波动惊动,提前苏醒了!

    “走!”解离强撑着冲到闻人语身边,拉着她就往山脊方向跑,“三位长老,启动阵法!困住他,给我们争取时间!”

    对面山脊,三位九尾狐长老同时现身,双手结印。九道白色的狐火从他们手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罩向漆雕无忌和深渊之眼的虚影。

    但光网刚触到深渊之眼的虚影,就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

    “撑不住!”三长老厉喝,“这眼睛的力量……远超预计!”

    “撤阵!”解离嘶声喊道,“所有人,立刻撤离黑风山!”

    但已经晚了。

    深渊之眼的虚影,缓缓睁开了。

    不是完全睁开,只是睁开了一条缝隙。

    但那条缝隙中涌出的,是纯粹到极致的、吞噬一切存在意义的黑暗。

    黑暗所过之处,光网崩溃,山岩消融,连空间本身都在扭曲、塌陷。三位长老同时吐血倒飞,阵法彻底被破。

    漆雕无忌首当其冲。他被黑暗吞没,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在黑暗中迅速分解、消散,最后只剩下一枚暗绿色的、搏动着的珠子——蜚的精魄核心。

    珠子被黑暗卷走,没入深渊之眼的缝隙中。

    眼睛满足地“眨”了一下,然后缓缓闭合,虚影开始淡化,似乎要重新陷入沉睡。

    但就在它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

    一道紫金色的流光,撕裂天空,从天而降!

    流光中,瑶光君踏云而立,手中托着一枚复杂的星盘。他身后,跟着十二名黑袍修士,每人都托着一枚暗红色的眼球法器,正疯狂抽取着深渊之眼消散前溢出的能量。

    “来得正好。”瑶光君看着即将消失的眼睛虚影,眼中闪过狂热,“虽然没拿到人皇权柄,但这些‘眼之残力’……足够我完成最后一步了。”

    他抬手,星盘射出一道紫金色的光柱,贯穿深渊之眼的虚影!

    虚影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哀鸣,竟被硬生生“钉”在了空中,无法消散!

    “他在强行抽取深渊之眼的本源!”闻人语脸色大变,“这样会加速它彻底苏醒!”

    “阻止他!”解离咬牙,想冲上去,但刚迈出一步就踉跄跪倒——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三位长老挣扎着站起,想再次结阵,但刚才阵法反噬的伤太重,连站都站不稳。

    眼看瑶光君的光柱越来越粗,深渊之眼的虚影越来越凝实,那只眼睛……正在被迫完全睁开!

    就在这时——

    一道银色的剑光,从天际疾射而来,精准斩在瑶光君的光柱上!

    铛!!!

    光柱应声而断。

    瑶光君闷哼一声,倒退三步,惊怒地看向剑光来处。

    夜空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夙夜。

    他穿着一身破碎的银甲,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像鬼,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手中长剑的剑刃已经崩出无数缺口,但剑身流淌着的、属于执法司最高权限的银色神光,依旧璀璨。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执法司修士——正是之前被瑶光君清洗、关押的亲信。

    “瑶光君。”夙夜声音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以执法司首席巡查使之名,现以‘勾结邪祟、危害三界’之罪,将你逮捕。”

    瑶光君盯着他,忽然笑了:“夙夜,你居然能从噬魂狱逃出来……不错,不错。但你以为,就凭你们这几个残兵败将,能拦得住我?”

    他挥手,十二名黑袍修士同时上前,手中的眼球法器亮起暗红色的光芒。

    夙夜没说话,只是举起了剑。

    他身后的执法司修士,也同时举起了兵器。

    没有口号,没有誓言,只有沉默的、视死如归的决绝。

    解离看着夙夜的背影,忽然想起太子自毁识海前说的那句话:

    “孤宁做废人,不做傀儡。”

    有些人,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她撑着短刃,摇摇晃晃地站起,走到夙夜身边。

    闻人语也站了过来,三位九尾狐长老相互搀扶着站起,赤瞳带着小雀从山脊冲下。

    所有人,站成了一排。

    瑶光君看着他们,笑容渐渐冰冷。

    “很好。”他说,“那就……一起死吧。”

    他双手一合,十二枚眼球法器同时炸开!暗红色的能量汇入星盘,星盘光芒暴涨,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紫金光柱,狠狠砸向众人!

    这一击,蕴含了深渊之眼的残力和瑶光君毕生修为,足以将整个黑风山从地图上抹去。

    解离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毁灭,没有到来。

    她睁开眼,看见一道熟悉的、淡金色的屏障,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屏障很薄,像一层琉璃,但紫金光柱撞在上面,竟无法寸进。

    屏障后方,一个虚幻的老者身影,正微笑着看着她。

    解青竹。

    不,不是完整的解青竹,只是一缕残念,一道当年留在这片龙脉深处的、最后的保险。

    “师父……”解离喃喃道。

    “烬儿。”解青竹的残念开口,声音温和,“辛苦了。”

    他看向瑶光君,眼神转冷:“云中那孩子说得对,你背后……果然有‘他们’的影子。”

    瑶光君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解青竹的残念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枚小小的、青色的种子,“三百年前,我就在你身上种下了‘溯源之种’。你这三百年做的每一件事,见的每一个人,我都知道。”

    种子飞向瑶光君。

    瑶光君想躲,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种子没入他眉心。

    瑶光君浑身剧震,眼中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那是他这三百年的记忆,正在被强行抽取、解析、归档。他想反抗,但种子的力量源自解青竹毕生修为和对记忆之道的极致领悟,他根本无力抵抗。

    “不……不……你不能……”瑶光君嘶吼,七窍开始流血。

    “我不能杀你。”解青竹的残念平静地说,“但能让你……永远困在自己最恐惧的记忆里。”

    他打了个响指。

    瑶光君的眼神瞬间涣散,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石像。只有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翕动,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不要看我……不要……”

    他疯了。

    被自己内心深处对深渊之眼的恐惧,彻底吞噬了神智。

    十二名黑袍修士见状,转身就逃。

    但夙夜和执法司修士已经围了上去。一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后,黑袍修士全部伏诛。

    一切平息。

    深渊之眼的虚影,因为失去瑶光君的强行抽取,终于缓缓消散。天空中的漩涡平复,雷电隐去,黎明前的黑暗重新笼罩山谷。

    解青竹的残念转过身,看着解离,眼神中有欣慰,有愧疚,有不舍。

    “烬儿,为师能做的……就到这里了。”他轻声说,“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记住,深渊之眼的弱点,在它‘眨眼’的瞬间。那个瞬间,它的防御会降到最低,但持续时间只有一息。”

    他顿了顿:“还有……不要相信‘他们’。‘他们’不是你能对抗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们’……逃,逃得越远越好。”

    残念开始淡化。

    “师父!”解离想抓住他,但手指穿过虚影,什么也碰不到。

    “别哭。”解青竹的残念笑了,笑容温暖如初,“你做得很好,比为师想象得更好。白蘅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最后一眼,他看向闻人语,轻轻点头。

    然后,彻底消散。

    黎明前的风,吹过空荡荡的山谷。

    解离跪在地上,看着师父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动。

    一只手按在她肩上。

    是夙夜。

    “他走了。”夙夜的声音很轻,“但他把该做的,都做了。”

    解离抬起头,看着夙夜满是血污的脸,又看向周围——闻人语握着月牙坠子流泪,三位长老相互疗伤,赤瞳抱着昏迷的小雀,执法司的修士们正在收拾同袍的遗体。

    所有人,都还活着。

    虽然伤痕累累,虽然前途未卜。

    但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撑着短刃,缓缓站起。

    “收拾战场,统计伤亡。”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一个时辰后,回京城。我们还有……一天时间。”

    一天后,深渊之眼将完全苏醒。

    那一天,将决定三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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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完

    下章预告:最终决战前夜,各方势力的最后准备。解离制定破眼计划,闻人语血脉完全觉醒,而夙夜带来了一个关于执法司和“他们”的惊天秘密。最后一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