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城开了护城大阵,狸妖必是逃不出去。整个城主府加上巡城卫都出去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流光放下筷子沉吟片刻,道:“这样若大海捞针般寻她不是个办法。我昨日在她身上留了一丝灵息,哪怕她附身于人,也会在那人身上留下灵息波动,一会儿我还是出去一趟吧。”
“你伤还未好,不宜随意走动,待我派人去寻便是。”九幽殇微微蹙眉。
流光却摇了摇头,“无妨,我自己心中有数。那狸妖甚是狡猾,若旁人去寻,怕是难以察觉那微弱的灵息波动。且我也想尽快找到她,以免她再去害人。”
九幽殇见流光态度坚决,知晓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多言,只道:“那我与你一同去。”
想了想那狸妖少说也有千年道行,流光点了点头。
梁西城被一道环形内河划分为内外两城,八座石桥将内外城连接以作通行,却连接不了生来的富贵与贫贱。
西城门石桥边有一户宅,宅院门头窄小,看着有些破落,腐朽门匾上依稀可见“胡宅”二字。
一个着棉布旧衣的佝偻老妪在院里浆洗衣物。
她双目浑浊,头发花白,粗糙老手用力揉搓泡水的衣服,时不时磨着没牙的牙床。
清瘦的中年男人一边咳嗽一遍从低矮的屋里出来,“冯妈妈,我出去买菜了。”
被叫做“冯妈妈”的老妪抬头,声音苍老沙哑:“外头不太平,老爷身子不爽利,还是在家吧,老婆子去买菜。”
说着老妪缓缓起身,捶了捶久坐的腰稍作伸展,拿了廊下的竹篮就往外走。
中年男人又一阵咳嗽,却没上前阻拦,转身回了屋。
老妪关上院门,一转身,稍微直了直腰,低声嘟囔:“都老成这样了还不死,可真是天道眷顾”
她垂着头提起快步行走,忽的嗅到一股淡淡檀香气。
一抬头,就见两道身影站在石桥旁,正似笑非笑看她。
“这位婆婆步履匆匆是去干什么呀?七八十的年纪健步如飞,真是好利索的身手,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保养之法吧。”
老妪身形一僵,浑浊的双目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声音沙哑地说道:“老婆子哪有什么保养之法,不过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奔波罢了。”
流光倚栏而靠,轻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老妪:“婆婆这奔波得可真是巧了,与本道长那仇家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莫不是婆婆也同本道长一样,刚从那仇家手底下死里逃生?”
老妪紧紧抓着手中的竹篮,干瘦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这后生,莫要乱说。老婆子我就是个普通穷苦人,能有什么仇家?”
说着,老妪挎着篮子就要转身。
九幽殇长袖一挥,她便定在了原地。
“你,你们是何人,为何为难我一个无辜老婆子?”
“本君很好奇,你身上腥膻的妖气都快传出二里地了,究竟是如何无辜的。”
“胡说,胡说!老婆子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妖气!你们莫要以为凭着富贵就能含血喷人,我,我要去告你们!”
老妪边说边剧烈挣扎着,然而那股束缚之力却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她磨了磨牙床,一狠心,把舌头抵向仅剩的几颗牙下重重一咬。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顿时在口腔蔓延。随之束缚松动,她立刻丢下篮子回头就跑。
“追!”
二人追着健步如飞的老妪没跑出两步,就见她一头钻进了个破旧小院。
院里随着传来老妪的呼声:“老爷,老爷!快逃!”
流光与九幽殇迅速跟进小院,只见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惊愕地站在屋门口。
那男人面色苍白,身形微微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老妪连忙拉着中年男人就往屋里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老爷,他们是来抓咱们的,快躲起来。”
流光和九幽殇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紧紧锁定着被灵息缠绕的两人,两人身上,皆妖气冲天。
神色复杂。
老妪把中年男人护在身后,眼中满是决绝:“你们别想伤害我家老爷,有我老婆子在,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九幽殇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君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说罢,九幽殇抬手一挥,一道魔力朝着老妪和中年男人席卷而去。
老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依然紧紧把中年男人护在身后。
就在魔力即将击中他们时,一道白光猛地朝魔力打去。
被击歪了的魔力与二人擦肩而过,瞬间轰碎半边房屋。
这要落在屋前二人身上,必定当场尸骨无存。
偏头看向流光,九幽殇满脸不解。
重重吐出口气,流光有些呼吸不稳,她收回指尖光息看向男人,“这位是我故人,烦请九幽君在院子设个结界。”
九幽殇微微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依言抬手在院子周围设下一道结界。
结界光芒闪烁,顿时将小院与外界隔绝开来。
老妪和中年男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轻叹一声,道士似乎有些怅然。她看着男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三年不见,胡员外怎的清瘦至此了?”
想当初胡府可是难得一见的富贵繁华,深宅大院,千万个流光都装不下。胡员外更是满面富态大腹便便,一看就是满肚子油水。
再看眼前,百尺见方的小院破败不堪,男人也是清瘦萧条形容憔悴。
哪还有曾经半分富贵?
胡员外也认出了流光,他从惊魂未定中回神,随即凄然一笑,朝她拱手行礼:“见过道长。”
“冤有头,债有主,本道长从不牵连无辜。烦请胡员外告知,你们究竟是谁被那狸妖附了身。”
胡员外看着流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半晌,他才叹息道:“那妖附在在下身上,道长,动手吧。”
流光微微一怔,看着胡员外决然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没想到,胡员外哪怕落到此等境地,却还是仁心仁善,一如往昔。”
胡员外惨然一笑:“道长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在下这副残躯,如今只是苟活罢了。若能为这梁西城除去一害,也算是死得其所。”
老妪却死死抓住胡员外的衣袖不住摇头。
“不,老爷,不要”
七八旬的沧桑老妪,此时一副女儿家作态,违和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