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一屁股坐在死人堆里，抹掉从额头流淌下来遮住眼睛的鲜血，大喘着粗气。
他身边只剩下两名还活着的前万岁军士卒，其它同袍多数已战死，只有三人重伤倒地不起。
陈焕看着面前气定神闲地站着的张蕃，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要不是张蕃突然出现，自己和两名同袍现在应该已经战死了。
料理那二十多名边军没费多少力气，张蕃只用了真气和归去来掌，不到十五秒的时间里就解决了战斗。
唯一麻烦点的是那名还活着的大高个，那人显然没见过张蕃，他挥舞铁锤下来的时候，张蕃右掌迎锤，即将相接时，掌心吐出【飞去来】，瞬间就击碎了那人的铁锤。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张蕃真气充沛的左掌已经拍碎了他的头盖骨。
张蕃释然地发现这队边军里没有一个会金刚相，打这些凡人还用不上【飞去来】这等宝物。他也不想冒然让别人知道他有一种能凭空消失，还会拐弯的暗器。
“张公子果然来了。”陈焕抹去脸颊上的血，勉强笑了一笑，似乎是表示感谢，又似乎是在说“你怎么才来？”
“罗泽南在哪儿？”张蕃单刀直入地问道。
陈焕抬起血迹斑斑的胳膊，指向一间茅屋：“那间屋里，房主早被赶跑了，现在只有罗指挥一个人在那儿。”
张蕃狐疑地看了一眼那间茅屋的小门：“囚车怎么进得了那么小的茅屋？”
“没有囚车，只有罗指挥一个人在里面。”
“罗泽南是被你们从囚车上解下来的？为什么营地里没看到囚车？”张蕃开始怀疑茅屋里会不会有埋伏等着自己。
“不是我们干的……说来奇怪，”陈焕指着不远处一具尸体，“应该是他，就是刚才被你拍死的大高个解下来的，囚车和骡子兴许被他扔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蕃望了望那具壮实的尸体，不明白陈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公子先别急，听我说完。”陈焕扯下凹陷了一块儿的胸甲，喘过一口气，道：“公子还没到，这边就发生了点意外，我们只能提前救下罗指挥，我派了两名弟兄护车逃走，其它人全留下阻击。可没一会儿功夫，那大高个竟把罗指挥又扛回来了，然后把他丢进茅屋才出来参战，只是一直没见到囚车和我两个弟兄回来。”
张蕃在陈焕的话里找不到破绽，又问陈焕：“囚车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陈焕指了指西南方向。
张蕃顺他手指方向看了一眼，一面思索一面问：“你刚说发生了点意外？”
陈焕恼怒道：“那两个牵铁勾的贼边军赌输了钱，灌了几碗黄汤便拿罗指挥撒气，硬拽他肩膀上的铁钩，把他折磨晕死过去，我们一怒之下冲进去砍死一个，还有一个跑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只好提前发动。”
“原来是这样，”张蕃沉默了一会，没发现陈焕的陈述里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问：“你们三人的伤怎么样？”
两名活下来的万岁军正在一旁检查伤口，听到这话，一齐回头大笑道：“谢谢公子关心俺们，这点小伤不算个啥，死不了。”
陈焕也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拱手道：“我也还行。可罗指挥他……”
张蕃这才想起，罗泽南身上的伤才是最重的。他忙招呼三人起来，和他一起去看罗泽南。
四人进入茅屋，就见罗泽南靠在墙边，一双鲜血淋漓的大手正用力把左肩膀的铁钩往外拨。
他竟然已经一声不吭地自己把双手从十字架的钉子里硬拔了出来，那让他蒙受耻辱的十字架横在地上，鲜血早已凝结成痂。
罗泽南听见动静，抬头看见陈焕三个人时，似乎并不惊讶，可看到张蕃时，他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会出现在这里。
陈焕和两名万岁军见罗泽南拨不出铁钩，扑上去想帮忙。
张蕃忙制止了他们，因为他马上发现铁钩上有倒刺，如果硬拨，罗泽南两条胳膊很可能就废了。
他叫陈焕三人把罗泽南扶好坐下，检查了下他两个手掌，手掌被铁钉扎穿，属于严重的贯通伤。他又检视了木架上的铁钉，幸好是新钉子没生锈，应该还不会有破伤风的危险。
由于罗泽南硬拨手掌，钉帽把伤口扩大了，一圈撕烂的肌肉呈现潮红的颜色，显然感染十分严重。
张蕃从怀里取出那盒玉凉膏，小心给罗泽南手掌伤口涂抹上，他记得自己中了箭伤后，也是直接抹了这药很快痊愈的，这药膏应该有消炎的作用。
整个过程罗泽南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十分配合。
陈焕三人从没见过这种药，但也只互相交换个眼神，没有多问。
抹完了药，罗泽南拿起双掌看了看敷药处，又闻了闻，惊叹道：“我早就看出来张公子贵不可测，没想到连玉凉膏这样的稀世神药都能弄到。”
张蕃讶然道：“怎么你认得这药？”
“认得，这是我大宁蕃属国——凉国的镇国之宝，玉凉膏极难制作，凉国候每年也才向我大宁进贡一盒而已。听说皇上御用半盒，另半盒都赐给了一位极受宠幸的贵妃娘娘。没想到今天罗某也能享用得到。”
张蕃身躯不由一震，原来这药的来头这么大。
可大宁朝一年才只得一盒，薛宝叉这半盒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总不会是皇帝或者贵妃赠送给她的？
皇上或贵妃又凭什么把这么宝贵的药赠给她？
罗泽南又道：“说起这位贵妃娘娘，我想起件怪事。年初的时候，贵妃突然进大觉寺闭关潜修，说是要还什么愿。京师一些重臣的夫人们也曾在大觉寺闭关潜修过，不过短则一个月，长也不过三个月，可听说贵妃一住就是大半年，至今还没出关。”
张蕃听到这儿眼皮一跳，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对陈焕和两名军士道：“拿掉铁钩可能需要找个铁匠铺，我有位朋友熟悉这一带，他就藏身北面那些土坡后面，劳烦三位替我跑一趟，那人白白胖胖的，很容易认，找到后带他过来说话。”
陈焕和两名军士二话不说，立即就出门去找周乙了。
张蕃等三人离开了一会儿，才问罗泽南：“你刚说的是闭关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