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馆。
苏瑶坐在榻上，怔怔地抚了抚手中的藏蓝袍，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送给张蕃的那一件。
阿珠立在一旁叫了声：“小姐。”
“嗯？”
阿珠朝前一呶嘴，低声道：“你看，在外头野跑了几天什么事也没办成，只把你送人的袍子偷回来了，好像有多大功似的，这就又吃上了，她也不怕撑死自个儿？”
苏瑶朝食案前那个正大口吃包子的女孩儿看去，才进屋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吃掉了两笼。
苏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剑舞，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张蕃作什么？”
剑舞不服气地把头一偏，三条乌黑流光的大马尾辫儿像波浪一样跳跃甩动。
剑舞转过头来，冲苏瑶打了一串手语。
苏瑶被她气笑了，道：“什么？你之所以要教训他一顿，是要让他领悟天外有天，提醒他自己学些真本事，不要老来麻烦我？”
剑舞点了点头。
阿珠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她这句话我听着倒是挺公道的……”
“你闭嘴。”苏瑶温言细语的两个字把阿珠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剑舞又打了阵手语。
苏瑶放下袍子，细语道：“又来了，我知道你和阿珠总疑我对那张蕃有儿女之情，我已和你二人说过，我二十一，他才不过十七、八岁，我和他又怎么可能……”
阿珠忙插话道：“女大三，抱金砖？”
！！！
苏瑶转头怒道：“阿珠，再敢胡说，小心撕烂了你那张嘴。”
阿珠见苏瑶真发了火，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句。
苏瑶转过头来望着剑舞，道：“个中情由将来有一天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只不知那时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剑舞手中的包子猛一顿，呆呆望向苏瑶。
阿珠从没听过小姐说过这样的话，当即身子一缩，吓得大气不敢出。
苏瑶站起来，走了两步，看了眼门口，对剑舞道：“别光顾着吃，注意听着动静，仔细隔墙有耳。”
剑舞指了指自己耳朵，一点头，三条大马尾辫也跟着一上一下跃动。
苏瑶略一思索，皱起了眉头，道：“这一个月来，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信使在京郊被一队僧兵截住盘问，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信使明明也是个久经考验的死士，却直接就不打自招了，之后信囊不知什么途径流转到了罗泽南手中，好在那队僧兵和罗泽南只见了信囊中的明信，这才引发了罗泽南夜入武阳县抓人的事件，于是就把张蕃卷了进来。”
阿珠看了剑舞一眼，似乎想从她那儿吸收一点勇气，然后怯怯插了一嘴：“小姐，你觉得那队僧兵会不会是大觉寺的？”
苏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也有这样怀疑。可如果是大觉寺的僧兵，那就是第二件怪事，据探报：那队僧兵有十三骑，显是要远行。除了为皇家办事外，大觉寺已经几十年没有一次性派这么多僧兵一起离京了。这中间最古怪是，这十三骑一开始就朝着磁州方向而来，就在昨日，这十三骑突然星夜兼程，直扑武阳县，今早上城门开启时，这队武僧应该已经进城了。”
阿珠和剑舞都是一怔，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如果真是大觉寺的僧兵的话……”苏瑶一顿，“那么大概他们此行与僧十朋来过武阳县有关系，所以我揣测：他们来武阳县的目标会不会是张蕃，可这么一大队僧兵大老远来找张蕃干什么？实在不得其解。”
剑舞打了几个手语，意思是：打他？
阿珠胆子略大了些，道：“突然间星夜兼程？小姐，我觉得……会不会本是去别处公干，听说罗泽南被捕后，也是来找信囊的呢？”
“这也很难说，说到信囊……，这又是第三件怪事。”苏瑶咬了咬下唇，“罗泽南带兵进城那晚，剑舞趁机潜入军营中，却并没有找到信囊。有可能是罗泽南临行前藏起来了，不过……我觉得罗泽南并不像如此谨慎的人，更有可能是被别人取走了。”
阿珠这次胆子更大了，道：“小姐，会不会是金思详那老太监悄悄干的？”
“不应该是他。里面的明信即使公之于众也不会伤他分毫，只有罗泽南和那队僧兵才会天真到把明信当作扳倒金思详的宝贝。此人贪婪、狡猾，凶残，却又极胆小，要不是国师派人威胁他必须取回信囊，他大概都懒得理会那信囊。”
阿珠低头嘟嘟嘴：“这可怪了，除了罗泽南和金思详，难道还有别人？……小姐，有没有可能是张蕃拿走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张蕃不是江湖人物，他的背景很单纯，除非罗泽南告诉过他，否则他不可能事先知道信囊的存在。”苏瑶道，“而且，当剑舞趁罗泽南率兵进城之机潜入军营时，咱们俩也跟踪罗泽南的队伍到了张蕃住的地方，并亲眼见到张蕃与罗泽南的第一次相遇，可那个时候信囊已经不见了。”
阿珠瞄了一眼大口吃包子的剑舞：“怪了，剑舞、金思详、罗泽南、张蕃都没拿到，难不成是它自己飞了？”
“本来我也没方向，可剑舞刚说的一件事提醒了我，这便是第四件怪事。”苏瑶一面走一面思索，“剑舞一时兴起，把熙春楼劈成两截，此事若传出去，任谁都知道武阳县出现了能人异士，咱们三个就只能中断使命立即回国。可为何第二天熙春楼又恢复了原样？连正阳街口也恢复了？”
剑舞听到这儿，凝望着苏瑶，忘记了吃包子，显然她也没弄明白这件事。
苏瑶道：“我不知道哪类神通能做到这样的事，但显然武阳县里还藏着一位我们不知道的高人，目的就是为了抹除剑舞和张蕃打架的痕迹，至于这位高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我一时还想不明白。但我怀疑：信囊丢失会不会和此人有关……”
“呵——”，苏瑶长长舒了口气，“阿珠，你有没有觉察出来，这几件事情有没有共同之处？”
阿珠低下头回想，剑舞嘴里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一边嚼着一边似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