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出主阁楼,张藩就有点后悔了,他这才知道了玄兔堂主说五人无处可逃的原因。
主阁楼前的院子里密密匝匝立了三个铁甲武士方阵,野草都被他们压平了。
四个方阵的武士都身披乌锤甲,只是没有戴兜鍪,有的身背弓箭,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手持狼牙棒。
中间方阵二百人,左右方阵各三百人,共八百甲士将主阁楼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要说手上只有把铁扇和长剑,就算「飞去来」还听召唤,也没把握同时挡住这么多重装甲武士一拥而上。
此时跟在身后十步开外的玄兔堂主幽幽说了一句:“站在你眼前的便是奉圣军,他们中间约一百人人是我金刚门子弟,都有金刚相。”
张蕃听罗、陈二人提到过这支部队,他们是另一支精锐禁军,级别、装备都高于刘锦云的边军。
现在想回内院已经来不及了,玄兔堂主就站在阁楼大门内,把入口堵得死死的,要想走回头路,势必要和此人一战。
可看他轻松手撕四合剑的架势,如果没有「飞去来」傍身,绝没有胜算。
玄兔堂主朝着张蕃走过来,张蕃也徐徐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保持十步之遥,站在了阁楼外的台阶上。
两名甲士立即飞奔到阶下,立在玄兔堂主附近,拱手唱道:“堂主!”
看样子他们就是那百名金刚门弟子中的两位了。
“你把我骗出来,是指望我和这八百人单挑?”张蕃道。
“不要误会,他们只是防止你们六人逃跑的。”玄兔堂主摆摆手,“另有人要会会你。”
“谁?”
玄兔堂主回头仰视主阁楼,道:“等。”
张蕃顺着他的视线朝上望去:“等谁?”
“我也不知道,”玄兔堂主微叹了口气,叫了声:“来人,搬两个板凳来。”
旋即两名甲士搬来两张破木凳,一张放在玄兔堂主身后,一张放在张蕃身后。
两人坐下,一时无语,前院里的八百奉圣军也如石像一般岿然不动。
“知了~,知了~”
清晨的凉气已散,空气中又恢复了夏日的味道。
突然一声“叭”,打破了夏日荒宅中的宁静。
张蕃打开铁折扇,慢慢扇起来。
玄兔堂主望着他,心里暗称奇,他从没见过有人坐等挨宰,还能这样轻松自如的。
“喂,要不要给你再来壶茶?”
“嗯?”张蕃的扇子一顿,“有吗?那来一壶。”
他还真喝?
玄兔堂主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顿了一下,叫道:“来人,去买一壶茶。”
两名阶下的甲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跑开一会,不知从哪家店端来一个茶盘,上面有一个茶壶,四个茶杯。
张蕃端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道:“你的功夫好像在四合剑之上?”
“那是当然,”玄兔堂主瞄了他一眼,“而且应该也远远在你之上。”
“那为什么刚你不肯下楼跟我打?”
“哼!”玄兔堂主冷笑了一声,避而不答。
“你刚才手撕四合剑那招,也是金刚门的功夫么?”
“怎么?不是说你是李掌门亲传弟子么?连「力士开山」都没听说过?”
“你刚打死也不下楼,并不是因为害怕我的功夫吧?”
“哼哼~”玄免堂主又冷笑了一声。
“我看……是因为今天这里发生的每件事早晚会泄露出去。”张蕃又饮了一杯,“你是怕亲手打死了掌门爱徒,将来事情宣露出去,不免要被人推到掌门面前作替罪羊吧。”
玄兔堂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眼神告诉我:我说对了,”张蕃拿出一个新杯子倒满,隔十步外递向玄兔堂主,“你也来一杯?”
不等对方答复,张蕃运起掌劲将茶杯平推,茶杯携着茶水便飞了过去。
玄免堂主伸手轻接住,抹干脸上的茶水,拿起杯子一看,茶水在路上已撒了一半……,不禁心想:你也不怕丢人,就这功夫还好意思学人家高手隔空递茶?
玄兔堂主轻呷了一口茶,道:“其实今天该带人来围捕你们六人本不是我,我本来另有任务,只是正主儿有点事耽搁了,我才临时顶缸。”
“你很聪明,难怪是玄兔堂主。你叫什么名字?”
玄兔堂主斜了他一眼:“你已是将死之人,就没必要认识我了吧。”
“你说的这位正主儿比你更厉害?”
“哼哼~”玄兔堂主冷笑一阵,“我怎敢与人家相比,我在人家手下怕是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张蕃,你今日若死于此人之手,会是你一辈子的荣耀。”
张蕃回头仰视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这个正主儿……到底在楼上干什么呢?你要不要派人上去催一催?”
玄兔堂主刚把茶杯送到嘴边,听到这话就停住了,摇了摇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慢慢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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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阁楼三楼的一个房间内,苏瑶已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没想到金太监的人这一回竟主动要求改换接头地点,并换到了这座荒宅之中。
更让她没想到是:接头的并不是金刚门的玄兔堂堂主,而是来自抚剑堂的人。
站在她对面的这位三十上下的儒雅书生,正是国师周怀仙座下「五贤良子」之一的司徒敬明。
一个多月前,国师突然派人送来密信,叫她立即放下京师的事务,带二女赶赴磁州边境的武阳县,却没有在信中讲明原因。
她前脚才离开京师,后脚就有人往京师送去第二封密信,那便是金太监一直在寻找的信囊了。
明信显然是预备让她转交给金思详的,暗信只可能是留给自己的,因为用乌麟墨所写的信不太可能是给金太监这种级别的。
从抚剑堂到武阳县,快马也要半个月,而信囊丢失是三天前才发生的事情。
看来司徒敬明来此地,不是为了信囊,而是国师不放心自己的忠诚。
“可想好了么?”司徒敬明问。
苏瑶道:“司徒先生远道来此,就是为了杀了那张蕃?”
司徒敬明懒洋洋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道:“一介无名小辈还不值得我专程跑一趟。国师派我来,完全是心疼你,怕你陷入儿女情长误了大事。当然,你亲自动手最好,就只怕你不是此人的对手,所以……”
“所以你让剑舞代我出手?”苏瑶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