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山林下。
一名孩童抱着一只红松鼠走至山脚下蹲下,缓缓将松鼠放下,虽舍不得但还是将它放生,他看着它喃喃自语,嗓音幼嫩:
“好了,你安全了,以后再见到他们就躲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抓到,否则就要再被抓起来困在笼子了,到时候我不一定还能救你。”
“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喜欢将你带走。”
毕竟被豢养的牲畜是没有自由的,一生都被困在主人身边。
他是希望它是自由的,就算不会说话也可随心所欲的活着。
“回你该回的地方吧,再见了,小松鼠。”
说完,陈锋抬手摸了摸松鼠的脑袋,笑脸盈盈,双眼眯成一条线,他起身离去的动作极缓,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此处很偏僻,只有他们几个,和高矮不一的山林,一日下来也未必会有人来此,也就偶尔会有野兽或猎人经过。
陈锋担心过早放出那些野兽会伤及无辜才来此放生它们,好在它们并无意伤害他们,帮忙放生野兽的侍卫也都早已离去。
待他不再回头,认真走路,径直离开时,一直望着他离去的红松鼠倏然狂奔过去,张口咬在他裳底,眼角几乎要浸出泪水,可怜巴巴的眼神似是在说不要丢下它。
陈锋回头看向被咬住的一角,呆愣的看着红松鼠,有些踌躇,是带走还是留它自行离开。
他抬头看向前方的高山,又看看脚下的小松鼠,万一它在上山时遇到坏人或恶兽怎么办?
“小公子,我们该走了。”
跟着陈锋的奴仆突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啊?哦,好。”
陈锋应声,踌躇片刻还是狠心离去,红松鼠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满是忧伤失沮丧,垂头丧气的转身和他们背对背离开。
走到一半,陈锋还是不放心,猛地转身跑回和红松鼠分别之地时,已没了它的身影。
他大致望了望四处,在近处寻找也见不着一个身影,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到奴仆身边,同她离去。
日落徐徐落下,天空染上一片黄晕,街边的摊贩一个接一个收摊归家,人流减少,大道宽敞了不少。
将军府。
“小兔崽子,你又跑哪去了?这么晚不回家。”
陈将军一看到同奴仆回来的陈锋,边骂道边跑过去作势要打他,却被他笑嘻嘻跑着躲开,还不忘回头扯着嘴角吐舌头,自豪道:
“略略略,打不到打不到。”
“臭小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怎么跑出去。”陈将军追着陈锋开玩笑道。
“啊,不要,阿娘,爹爹他又要打我。”
陈锋喊着,及时跑开,没让陈将军追到,父子俩就这样你追我跑的跑开,后边的奴仆不禁失笑,手中的东西险些掉落。
陈将军虽不喜陈锋三天两头的出去耍,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没狠心打他罚他,只在他回来晚时说他几句或佯装要打他,每次陈锋都当了真,及时跑开去找陈母躲在她身后,又在陈将军没打到自己时自豪的扯嘴嘲讽。
可惜陈锋直到失去双亲才懊悔,才懂得何为亲情。
·
后来的日子也没发生改变,一切照旧,该吃吃该喝喝。
因陈锋是将军之子,时常被逼迫学武,起先将军看他幼小,没过多要求,只每日教他一些皮毛,后来长大些要求更是严格了,成日在家中练武,陈锋几日都未必得出门一次。
陈锋不喜武,却喜雕刻,也不喜杀生,更没想过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在习武上不免懈怠偷懒,旁人一走开就放下手中的剑,偷摸着雕刻,却又在父亲回来时及时拿起剑再次练武练剑。
以至于他后来很后悔未曾好好习武,不能护好父母。
时间一晃而过,京都平静了十来年又再次掀起波澜,各个皇子开始争夺太子之位,陈锋弱冠那年被赐婚给当朝连面都没见过的长公主做驸马。
因是皇帝旨婚,陈锋就是不想做驸马也不能抗旨拒婚,只得咬牙接下,日后再寻机会劝说长公主让陛下收回旨意。
而原先只想找个地方做个普通野兽,安稳度过一生的红松鼠,自和陈锋分别后,找了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开始每日潜心修炼,期盼早日修成人好去寻陈锋报当年的恩。
经过十年的潜心修炼,松鼠终于得以化成人,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当年的男孩。
她不知那人姓名容貌,找人的法子是在街上逮住一人就跟他说当年之事,问他是否见过十年前救走野兽的男孩。
毕竟她只见过他儿时的模样,这么多年了谁知他长成何种模样,只能如此寻找。
可她寻了两年也没寻到当年救她之人。
·
酒楼内喧嚣不堪,许多客官坐落在桌前把酒言欢,空位已所剩无几。
女子独自坐在靠门的一个桌前,前面摆放着许多酒壶,有喝完的有未开封的,她拿起其中一壶酒打开壶盖,徐徐在面前的酒杯上倒酒,一口闷。
她后边的一对男女不知何时坐下的,正交谈着。
男子将酒壶放下,抬首看自己对面的女子,眼神没有半点情感,冷若冰霜,不急不缓开口:
“你我对彼此都没有感情,却因这圣旨被捆绑在一起,结亲了也不会开心幸福,倒不如好聚好散,公主你说呢?”
被称为公主的女子面容姣好,着金色绫罗长裙,红色的披帛围绕在双臂上,头戴翡翠簪,举止端庄,看着陈锋的目光情深意浓,眼中只有他一人。
“你怎知我对你并无情谊?”她问。
陈锋觑着长公主的眉动了一下,不以为意,冷笑一声,“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何来情谊?”
说完他拿起方才倒好的酒喝一口。
长公主转眸看别处,自嘲的嗤笑一声,重复道:“没情谊?”她又将目光移到陈锋身上,眸中带着些凄然,“明明是你忘了。”
“何况不试试如何知晓不会开心?如何知晓你不会喜欢我?”长公主又道,眸光盯着陈锋。
陈锋不想多费口舌,见同长公主说不通,对方也没要找皇帝收回旨意的意思,索性作罢,冷冷道:“既如此,臣也无需再同公主多言,只望公主能认真考虑臣的提议,臣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说话间他将酒杯放回桌上,起身拿出银子放于桌上,抬步走出去。
一口一个臣,听得长公主难受,就好似他们只能这般生疏,只能是君臣关系。
“你就非要这样与我说话吗?”她低头紧扯着衣角,不满道。
她并未得到答复,抬头便见陈锋不知何时离去,登时起身追去。
陈锋才踏出几步,长公主遽然起身跑来在背后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背上。
“别走,至少陪我多待一会儿。”
宫女顺势回身,见状一怔,没想到公主会如此主动,连在此的客官也不免看过来。
“……”
陈锋瞥了眼长公主抱在自己腰间的手,毫不留情的抬手拉开,“公主自重。”
随即他大步离去,生怕长公主又纠缠上来。
身后独自饮酒的女子将方才的一切收进耳中,她拿起手中的酒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将酒杯放回桌上,同掌柜结了账便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