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秦川神色中,杀机弥漫。
他想起来了,当初青璃曾说过,此人…只是一个分身!
宇文老祖双眼刹那一闪,似对秦川能从自己的言出法随内恢复过来,很是奇异。
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向着秦川继续走来。
他这样的举动,与其性格有关,也是属于他宇文弘业特有的战斗方式。
会给任何与其斗法之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更是在走来时,每一步落下。
似乎他的气息,都会强大一些,与四周天地的融合,都紧密一分。
玄尊之威,......
南荒古域,瘴气如墨,缠绕山岭之间。参天古木盘根错节,枝叶遮天蔽日,地面铺满腐叶,踩上去无声无息,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沉睡。唯有风穿过石缝时发出低吟,像是远古亡魂的叹息。
秦川踏足此地时,脚下的泥土忽然微微震颤。小白从他肩头跃下,银角泛起幽光,鼻尖轻嗅空气中的气息:“这里……不止是记忆被抹除,而是‘存在’本身被吞噬了。连名字都留不下,连墓碑都不曾立起。”
“忘川祭坛。”秦川低声重复,目光扫过前方那片塌陷的谷地。一道巨大的裂口横贯大地,深不见底,边缘布满扭曲的符文,漆黑如焦炭,似曾燃烧过无数灵魂。裂口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石台,半埋于土中,上面刻着模糊的图腾??一只闭目的眼睛,被锁链贯穿。
“他们不是在清除记忆。”秦川声音冷得如同寒铁,“他们是在斩断‘人’与‘世界’的联系。让一个人彻底从因果中消失,连轮回都不接纳。”
阿梨的身影悄然浮现于他身侧,素衣飘动,却无重量。她望着那祭坛,眼神复杂:“我能感觉到……千年前的哭声。那些先民,因知晓禁忌之秘而被定罪,他们的名字被剜去,族谱焚毁,甚至连后代都忘了祖先是谁。可恨的是,他们并非作恶,只是记得太多。”
“记得真相,便是原罪。”秦川缓缓取出药箱,愿种悬浮而出,金光洒落,在瘴气中划出一条微弱却坚定的光路。“这一次,我不只要唤醒记忆,我要把被抹去的存在,重新刻回天地法则之中。”
他迈步前行,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生出一朵金色莲纹,扩散开来,驱散瘴气。愿种共鸣,三十六处分堂遥相呼应,天地间隐隐有钟声回荡,虽未真正响起,却已在人心深处激起涟漪。
越接近祭坛,空气越是凝滞。四周开始浮现出虚影??模糊的人形,男女老少皆有,跪伏于地,双手高举,似在祈求,又似在控诉。他们没有脸,没有声音,甚至连轮廓都在不断消散,宛如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们在求救。”小白低语,“但没人听得到。他们的记忆早已被炼化为祭坛的养料,用来维持‘遗忘结界’。这片土地,千年不曾诞生新的历史。”
秦川停在祭坛前,伸手触碰那根贯穿石像眼睛的锁链。指尖刚一接触,脑海中骤然炸开万千画面??
*烈火焚烧村落,孩童哭喊着父母的名字,却被黑袍祭司按入祭坛;
*一位老者跪地嘶吼:“我们记得天地初开之时!我们记得神如何堕落!”话音未落,头颅爆裂,血雾中飞出点点银光,尽数没入祭坛;
*一名少女抱着竹简奔跑,身后追兵如潮,她将最后一卷藏入树洞,用血写下:“若有人读此书,请替我记住我的名字??”字迹未完,利刃穿心。*
“青梧。”秦川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的名字叫青梧,你是南荒第一部史书的执笔者。”
虚空中,一道极淡的身影轻轻一颤。
紧接着,第二道声音响起:“你叫玄戈,你是守护记忆的战士,死前仍握紧刀柄。”
“你是兰漪,你唱过一首歌,教孩子们记住四季更替。”
“你是……你们所有人,我都看见了。”
他双膝缓缓跪下,额头触地,愿种在他头顶旋转,金光如雨洒落。
>“以我之心,引汝之念;
>以万民之愿,召汝之魂;
>愿种为媒,红线为引,
>断魂可补,亡者归真。”
咒语再诵,这一次,不再是只为一人归来。
愿种轰然爆发,金光化作亿万丝线,顺着地裂深入深渊,缠绕每一缕游荡的残魂。那些本已濒临湮灭的记忆碎片,竟如星火重燃,纷纷汇聚而来。祭坛上的符文开始崩裂,锁链剧烈震颤,发出刺耳悲鸣。
“不好!”小白猛然抬头,“这祭坛连接着‘天机阁’的根基!他们用这些被抹除的记忆作为镇压‘真实历史’的封印石!你若强行唤醒,会引发连锁崩塌!”
“那就崩塌。”秦川不退反进,双手猛拍地面,愿种之力灌入大地,“这个世界若靠谎言维系太平,那这太平,不要也罢!”
轰隆??!
整座祭坛炸裂,黑色石块四溅,一道冲天黑柱自地底喷涌而出,直贯云霄。那不是烟,而是无数挣扎的记忆洪流,裹挟着千年怨恨、不甘与哀恸,咆哮升空。
秦川屹立不动,任狂风撕扯衣袍。他仰头望天,眼中倒映着那团混沌黑云,低声说道:“你们不是不存在。你们是被刻意遗忘的真相。今天,我来还你们一个‘名分’。”
他咬破指尖,以血画符,悬于虚空:
>“忆界盟令:南荒先民,非罪非孽,乃文明之根脉。自今日起,其名当载于史册,其事当传于后世。若有再敢以‘清心’之名行抹杀之实者,吾必以愿种焚其神魂,碎其道基!”
话音落,愿种金莲绽放,花瓣纷飞,每一片都承载一段记忆,落入凡尘。
刹那间,天地变色。
黑云翻滚中,竟有星光点点透出。那是第一缕被唤醒的真实??一个孩子的笑声,一声母亲的呼唤,一句古老的谚语:“春来种粟,秋收不忘耕者。”
紧接着,更多声音响起:
>“我想起来了……我是谁的孩子。”
>“我记得父亲说过,南荒曾有一棵通天巨树,能听见星辰说话。”
>“我不是无名之辈,我是……我是……”
哪怕记不起全名,哪怕只剩片段,那也是“存在”的证明。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九重门扉再度显现,比以往更加清晰。门内走出一道身影??身披灰袍,面容模糊,手持一本无字天书。
“秦川。”那声音不似人言,更像是规则本身的低语,“你已逾越界限。记忆非你所能掌控。天道设忘,自有其理。你逆天而行,终将招致毁灭。”
“天道?”秦川冷笑,抬眼直视那身影,“若天道容不下记忆,那这天,我不敬!若天道要人忘却所爱,那这道,我不修!”
他一步踏出,愿种化剑,金光贯虹,直指天门。
“我非为成仙,亦非为称帝。我只是不愿看见人间变成一座没有眼泪的坟墓!你说天道无情,可正是这情,才是人之所以为人!”
那一剑,斩断了连接祭坛与天机阁的最后一道因果线。
轰!!!
南荒上空,黑云尽散,极光乍现,竟是七彩交辉,如天河倾泻。而在那光芒最盛处,无数光点缓缓升腾,如同萤火归星海,最终汇成一行横贯苍穹的大字:
**“南荒先民,永志不忘。”**
灰袍身影沉默良久,终于退入天门,门扉缓缓闭合。
大地恢复平静,唯余祭坛废墟静静伫立。秦川单膝跪地,嘴角溢血,愿种黯淡几分,显然耗损巨大。
阿梨轻轻扶住他,柔声道:“你赢了。”
“不。”他摇头,望向远方,“我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小白趴在他肩头,低声道:“天机阁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掌控历法、修订史书、操纵轮回,所有关于‘过去’的权力,都在他们手中。你动摇了他们的根基。”
“那就让他们来。”秦川擦去唇边血迹,站起身,“我早就不怕了。药郎行走世间,本就是为了治‘忘’症。如今病症已明??是整个天下,都在被迫失忆。”
数日后,东海之滨。
一座漂浮在海雾中的岛屿缓缓显现,名为“归墟岛”。岛上建有一座庞大的图书馆,外墙由水晶铸成,内部藏书无数,每一本书都封存着一段被官方禁止的历史。这里是“天机阁”的外延机构之一,专门负责筛选、封存乃至销毁“危险记忆”。
夜深人静,一道身影悄然登岛。
秦川独自前来,未带阿梨,也未唤愿种显形。他手中只提着一盏灯??正是忆庐中那盏幽蓝油灯。
他走入馆内,脚步轻缓,却每一步都让书架微微震颤。那些被封印的书籍,竟在灯光照耀下轻轻颤动,封面浮现微弱文字:“我想被读。”“请记住我。”“这不是虚构。”
他在中央大厅停下,将油灯置于石台之上,轻声说道:“你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今天,我来放你们回家。”
灯焰摇曳,忽而暴涨,化作蓝色火龙,席卷整座图书馆。
火焰不烧纸页,反而点燃了文字本身。一个个名字从书中跃出,化作光影人物,在空中短暂凝形,然后顺着海风飞向大陆四方。
>“齐国忠臣陆昭,含冤而死,临终高呼‘史笔犹在’。”
>“北境女将沈红妆,率三千孤军守城七十七日,城破之日,无人为她立碑。”
>“西域诗人白砚舟,因写下‘君王亦凡人’一句,被诛九族,诗集焚尽。”
这些记忆,曾在史书中被一笔勾销,如今却借愿种余晖,重返人间。
翌日清晨,沿海渔村的孩子们醒来,发现沙滩上写满了陌生诗句;市井茶肆里,说书人突然讲起一段从未听闻的忠烈故事;甚至皇宫典籍库中,太监打开尘封卷轴,竟看到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有人在改写历史。”宫中传来惊呼。
而与此同时,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位背着药箱的男人,在风雨中敲响家门,递来一封信,信上写着:“你还记得吗?”
三个月后,西陲战场。
一支边军正在与异族作战,战况惨烈。主帅重伤垂死,临终前喃喃:“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忘了家人……”
话音未落,天际忽现金光。
秦川凭空而至,落地即跪,双手结印,愿种悬浮头顶,洒下万点金雨。雨水落在死者身上,竟令部分将士短暂复苏,睁眼流泪,说出最后遗言:
“娘,我对不起你……我没守住诺言……”
“阿芸,我其实一直爱你……只是不敢说……”
“孩子,爹没能看着你长大……记得替我好好活……”
这些话语,被幸存者铭记,带回故乡,刻上墓碑。
战后,当地百姓自发修建“忆冢”,每逢清明,万人齐聚,诵读阵亡者姓名。有人问:“这些人早已死去,何必执着?”
回答是:“因为他们曾活过。而记得他们,是我们唯一能为‘活着’做的事。”
这一日,秦川坐在山顶,望着夕阳。
阿梨坐在他身旁,身影比从前更加凝实,仿佛真的拥有了某种“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被人忘记?”她忽然问。
秦川笑了笑:“会的。也许百年之后,人们不再提起忆界盟,不再相信愿种传说。但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每当有人对着星空说出‘我记得’三个字,那一刻,我就还在。”
小白趴在石头上,眯着眼睛:“下一个目标,是昆仑墟。那里有‘轮回镜’,据说能彻底删除灵魂印记,连愿种都无法追溯。”
秦川站起身,拍去尘土,背起药箱。
“那就去昆仑。”
风起,云开,月光照亮前路。
他知道,这场对抗遗忘的战争,或许永无尽头。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流泪回忆,愿意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愿意写下一封永远寄不出的信??
光,就不会灭。
记得,就是最温柔的反抗。
记得,就是最锋利的剑。
记得,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