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张籍:用痴气煮透岁月的中唐歌者(第1/2页)
提起唐代诗人,人们先想起李杜的盛唐气象,或元白的通俗流转,中唐有个叫张籍的诗人,偏偏把日子过成了一首“带烟火气的乐府诗”——他是韩愈最疼的弟子,是白居易推崇的同道,更是用笔墨为百姓喊苦的“民生诗人”,连“焚书煮药”的痴气,都成了诗坛里一段鲜活的传说。
拜师韩愈:从“乡野书生”到“韩门高徒”
张籍的早年,满是“赶路”的苦。他出身苏州吴县的普通人家,打小就抱着书啃,可唐朝科举难如登天,他背着行囊从江南跑到长安,考了好几次才中进士,那会儿已经快四十岁了。
在长安的“备考岁月”里,他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韩愈。当时韩愈已是文坛领袖,看了张籍的诗,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年轻人——张籍的诗里没有虚头巴脑的辞藻,全是“穷人饿且寒”的实在话,跟韩愈主张的“文以载道”正好对上。
据说张籍为了拜韩愈为师,还做过件“憨事”:他听说韩愈爱才,就天天揣着自己的诗稿,在韩愈家门口等,直到把韩愈等出来,恭恭敬敬递上稿子。韩愈读着他写的《羁旅行》,里面一句“晨鸡喔喔茅屋傍,行人起扫车上霜”,把游子的苦写得扎心,当即拍板:“这徒弟我收了!”
成了“韩门弟子”后,张籍的日子才算有了方向。韩愈带着他跟孟郊、贾岛等人交游,几个人常凑在一块儿,不是聊“怎么把诗写得更实在”,就是争论“哪句乐府能让老百姓听懂”。
有回张籍写了《野老歌》,里面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
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韩愈读了拍着桌子夸:“这才是好诗!老百姓听了能掉眼泪,比那些‘雕虫小技’强百倍!”
跟着韩愈,张籍不仅学了写诗的本事,更学了“为文当有良心”——后来他不管当小官还是遭贬谪,始终没丢了这份“写民生”的初心。
诗里藏民生:不是“悲秋伤春”,是“替百姓说话”
中唐的日子不好过,安史之乱后,老百姓要么被苛税压得喘不过气,要么被征去打仗骨肉分离。张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的笔就像一把“刻刀”,把这些苦全刻进了诗里。
他写农民的苦,不是泛泛说“百姓难”,而是写具体的人、具体的事。比如《野老歌》里的老农,种着几亩薄田,苗长得稀,税却重得吓人,好不容易收点粮食,全送进官仓烂掉,自己只能饿着肚子。
还有《筑城词》里的筑城兵,
“筑城处,千人万人齐把杵。
重重土坚试行锥,军吏执鞭催作迟”,
鞭子抽在身上,疼的是百姓,苦的是天下。
他还写女人的苦,写那些被战争拆散的家庭。《征妇怨》里,
“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
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丈夫死在边关,妻子只能在城下招魂,连尸骨都找不到;
《去妇》里,
“十载来夫家,闺门无瑕疵。
薄命不生子,古制有分离”,
就因为没生孩子,十年贤妻也得被休,字字都是委屈。
有人说张籍的诗“太苦了,读着让人难受”,可他不管这些——他写诗不是为了让文人点赞,是想让当官的看见老百姓的难。据说当时有官员读了他的《贾客乐》(写商人盘剥百姓),悄悄减了当地的商税,张籍听说后,特意写了首诗记录这件事,字里行间全是“总算没白写”的欣慰。
他的诗没有李白的浪漫,没有杜甫的沉郁,却有一股“接地气的真诚”——就像一个坐在田埂上的读书人,听老农诉苦,然后把这些苦原原本本地写下来,让更多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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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书煮药”与“恋杜成痴”:诗人的可爱底色
张籍这辈子,除了写诗和关心百姓,还有个出了名的“痴好”——痴迷杜甫的诗,痴迷到能“焚书煮药”的地步。
传说他晚年得了场病,总不好,听人说“把心爱的东西烧成灰煮药,能治病”,他竟真的把珍藏的杜甫诗集找出来,小心翼翼地撕下几页,烧成灰拌在药里喝。朋友见了吓一跳,问他“你疯了?这可是杜甫的诗啊!”张籍却认真说:“杜子美的诗里有‘仙气’,喝了说不定能好。”
这事听起来荒唐,却藏着他对诗歌的极致热爱——在他心里,好诗不是纸面上的文字,是能救命、能暖心的“宝贝”。
他不仅自己学杜甫,还教学生“学诗要学杜子美,学他把心贴在百姓身上”,后来他的学生朱庆馀、项斯都成了晚唐有名的诗人,还带着他的“实在劲儿”。
除了恋杜,他还有点“憨直”的可爱。当年他中进士后,当了个小官,俸禄不多,却总把钱分给穷邻居。有回上司问他“你怎么总没钱?”他老实说“邻居家孩子没饭吃,我就给了点”,上司骂他“傻”,他却笑说“诗里写的‘穷饿’,总不能光看不管吧?”
他的日子过得清贫,却从没抱怨过——有朋友送他绫罗绸缎,他转手就送给穿破衣的老农;有人请他写应酬诗,给再多钱他也不写,说“这诗没意思,不如写首《牧童词》痛快”。就这么个“不贪钱、不迎合”的诗人,把清贫日子过成了诗里的“真”。
诗名传后世:被低估的“中唐乐府旗手”
张籍一辈子没当过大官,最高做到国子司业(相当于国立大学的副校长),他的诗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文人。白居易说他“尤工乐府诗,举代少其伦”,意思是“全天下写乐府诗的,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王安石更是把他的诗刻在墙上,天天读,说“张籍的诗里有‘仁心’,读了能让人不敢忘百姓”。
他的诗不像李白的诗那样人人会背,却藏在很多人的记忆里——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这首《秋思》,道尽了每个游子的乡愁,直到今天,还有人在寄信时想起“行人临发又开封”的细节。
他晚年退居洛阳,住在一间小茅屋里,每天还是读书、写诗,偶尔跟白居易、刘禹锡凑在一起聊天。有回白居易问他“你这辈子写了这么多诗,最满意哪首?”张籍想了想,说“哪首也不满意,总觉得没把百姓的苦写透”。
公元830年,张籍在洛阳去世,享年约60岁。他留下的诗不多,就四百多首,每首里都藏着中唐的烟火气,藏着一个诗人的良心。后来人们把他的乐府诗跟王建的合称为“张王乐府”,说他们“把中唐的民生写活了”。
诗里有真心,便是最好的人生
张籍的诗意人生,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没有高官厚禄的风光,却有最珍贵的“真”——对诗歌的真,对百姓的真,对生活的真。他就像中唐诗坛里的一盏小灯,不耀眼,却能照亮“百姓的苦”,能让后来人知道:写诗不只是“风花雪月”,还能为穷人喊一声,为弱者写一句。
如今读张籍的诗,读的不只是“洛阳城里见秋风”的乡愁,更是一个诗人“以笔为犁,深耕民生”的坚守。就像他写的“愿君到处自题名,他日知君从此去”,他没在历史上留下惊天动地的名声,却用一首首诗,在每个读诗人心底,留下了“真心”两个字——这,便是最好的诗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