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韦应物从恶少变诗人一生只爱元苹(第1/2页)
公元776年的冬夜,鄠县县令官舍的灯亮了一整夜。韦应物坐在冰冷的桌前,手里攥着一支笔,面前摊着一张白纸,纸上只写了“故夫人河南元氏墓志铭”九个字,墨迹却被眼泪晕开了好几次。
里屋的灵堂里,躺着他的妻子元苹,才36岁,就因为常年操劳,没熬过这个冬天。韦应物走进去,蹲在灵前,看着棺木上的白布,想起20年前第一次见元苹的样子——16岁的姑娘,穿着淡紫色的襦裙,站在韦家的院子里,手里捏着帕子,眼睛像秋水一样亮,见了他,还红着脸行了个礼。
那时候他还是长安城里最混不吝的恶少,15岁当玄宗侍卫,鲜衣怒马,赌钱撩姑娘,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元苹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浑浑噩噩的日子;而元苹的离开,又把这束光掐灭了,剩下的,只有一辈子的思念和愧疚。
门当户对的婚事:恶少配淑女,谁也没料到会成“神仙眷侣”
韦应物和元苹的婚事,在当时就是“门当户对”的标准配置——韦家是京兆韦氏,唐朝顶级门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意思是离皇帝就差一尺五,够牛吧?元家也不含糊,是北魏拓跋皇族的后裔,元苹的爹还当过吏部员外郎,妥妥的中层官宦家庭。
两家一提亲,没人反对——韦家要元家的“皇族体面”,元家要韦家的“门阀势力”,至于两个年轻人合不合得来,没人在乎。
20岁的韦应物,当时还是玄宗的三卫郎,正处于“嚣张巅峰”:穿绯红侍卫服,骑雪白骏马,走在街上横着走,家里还藏着逃犯。听说要娶元苹,他满不在乎:“不就是娶个媳妇嘛,只要长得好看,其他无所谓。”
16岁的元苹,却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读《诗经》、练书法、弹琵琶,说话轻声细语,连走路都怕踩疼了蚂蚁。听说要嫁的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恶少,她没哭没闹,默默地给母亲磕了个头:“女儿听凭父母安排。”
结婚那天,韦应物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架着拜堂。掀开盖头时,他看见元苹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就有点慌——这姑娘也太干净了,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些“江湖女子”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像个“脏东西”,配不上人家。
婚后头几天,韦应物还是老样子,天天出去赌钱、喝酒,半夜才回家。元苹也不拦着,每天他回来,都给他留着一碗热汤,桌子上摆着泡好的茶。有一回,他赌输了钱,心情不好,回来就摔东西,元苹也没生气,蹲下来帮他捡碎瓷片,轻声说:“夫君,别气坏了身子,钱没了可以再赚,身子垮了可不行。”
韦应物看着她的手被瓷片划破,流了血,就没脾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疼,觉得自己混蛋。
那时候谁也没料到,这场“门当户对”的婚事,会变成后来的“相濡以沫”;这个人人嫌弃的恶少,会因为这个姑娘,变成后来的诗坛大佬。
安史之乱后的落魄:她没嫌他穷,还把他从“烂泥”里拉出来
结婚没几年,安史之乱就来了。玄宗逃到蜀地,三卫府解散,韦应物的“靠山”全没了。他从“鲜衣怒马的侍卫”变成了“没饭吃的流浪汉”,带着元苹和家人,跟着逃难的人群往南跑。
一路上有多苦?韦应物后来在诗里写“憔悴被人欺”——穿破衣服,饿肚子,被小混混欺负,连一口剩饭都抢不到。以前他欺负别人,现在轮到别人欺负他,心里的落差比天还大。
有一回,他们躲在破庙里,元苹生了场病,发着高烧,嘴里念叨着“想喝口热粥”。韦应物出去找吃的,跑了半天,讨到半块干硬的窝头,回来时看见元苹蜷缩在草堆里,脸色苍白,心里像被刀扎一样。他蹲在草堆旁,抱着头哭:“我真是个废物,连口热粥都给你弄不到。”
元苹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夫君,没事,我不饿,你吃吧。”
那时候,韦应物彻底垮了——他想过干脆死了算了,省得连累元苹。元苹却没放弃他。病好后,她从包袱里翻出一本旧《诗经》,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页面都发黄了。她坐在破庙里,一边晒书,一边对韦应物说:“夫君,以前你是侍卫,现在没了差事,咱们可以读书啊。我爹说,读书能让人心里踏实,还能找条活路。”
韦应物当时就笑了:“读书?我一字都不识,读什么书?”
元苹没反驳,每天早上,她都会坐在破庙的门槛上,大声读《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韦应物一开始烦得慌,后来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平静了——这声音,比长安街头的赌声、骂声,好听多了。
有一天,元苹读《论语》里的“吾日三省吾身”,韦应物突然问:“这啥意思?”
元苹笑着说:“就是每天要反省自己,今天有没有做错事,有没有对不起别人。”
韦应物想起自己以前抢卖胡饼的摊子、偷会邻家姑娘,脸一下子红了。从那天起,他开始跟着元苹学认字——元苹教他认“人”字,说“做人要像‘人’字一样,站得直,行得正”;教他认“书”字,说“书里有好多道理,能让你变成更好的人”。
他以前最讨厌读书,可现在,元苹教他,他就认真学。没有纸和笔,他就捡树枝在地上写;元苹读一句,他就跟着念一句,念错了,元苹也不骂他,耐心地纠正。
就这样,在元苹的鼓励下,韦应物从“一字都不识”的恶少,慢慢变成了“能读书写诗”的文人。27岁那年,他通过科举,当上了洛阳丞——虽然是个小官,可这是他靠自己本事挣来的,不是靠皇帝的恩宠,也不是靠家里的势力。
那天他拿着任命书回家,元苹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回来,手里的鸡食盆都掉了。韦应物跑过去,把她抱起来,笑着说:“娘子,我当官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元苹也哭了,不是因为当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终于从“烂泥”里爬出来了。
相濡以沫的日子:她操持家务,他努力当官,穷却甜
韦应物当官后,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他当洛阳丞时,工资低,又不会贪污受贿,家里经常“仓禀无宿储”——粮仓里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元苹却从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地操持家务,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她给人缝补衣服换点米粮,却舍不得穿新衣服;她把韦应物的旧衣服洗了又洗,补了又补,却总是把他的官服熨得平平整整;她生了两子两女,最小的女儿出生时,家里连接生婆的钱都快拿不出来,她就自己咬着牙,在油灯下生了孩子,第二天还照样起来给韦应物做饭。
韦应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回,他看着元苹手上的老茧,眼泪掉下来:“娘子,委屈你了。”
元苹却笑着说:“不委屈,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有饭吃,有书读,就够了。”
他们的日子虽然穷,却充满了“甜”。每天晚上,韦应物处理完公务回家,元苹都会给他留着一盏灯,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可能是一碗粥,一碟咸菜,还有她自己腌的萝卜干。韦应物一边吃饭,一边给元苹讲白天的事:今天帮百姓解决了什么问题,明天要去乡下考察,元苹就坐在旁边听,偶尔给他添碗粥,说:“夫君,你要好好当差,别辜负百姓的信任。”
韦应物写诗,元苹就是第一个读者。他写《观田家》,写百姓的苦,元苹读完说:“夫君,你能想着百姓,真好。”他写《滁州西涧》,写“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元苹读完说:“这诗像画一样,就是有点冷清,要是加个‘娘子在旁’,就更好了。”韦应物听了,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有你在,再冷清的诗,也变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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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元苹的身体就垮了。常年操劳,加上生孩子伤了身子,又缺医少药,她的咳嗽越来越重,冬天一到,就咳得睡不着觉。韦应物想给她请最好的大夫,家里没钱,只能上山采草药,熬给她喝。
有一回,韦应物采草药时摔了一跤,腿都肿了,一瘸一拐地回家。元苹看见他的腿,哭着说:“夫君,别去采了,我没事,别把你自己弄伤了。”
韦应物却笑着说:“没事,我是男人,扛得住。你要是走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可老天爷还是没放过他们。公元776年冬天,元苹的咳嗽突然加重,咳出了血。韦应物抱着她,哭着喊大夫,可大夫来了,也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元苹临终前,拉着韦应物的手,轻声说:“夫君,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好好当官,别再像以前那样……”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韦应物抱着她的尸体,哭了整整一夜。他想起20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想起她在破庙里教他认字的样子,想起她给他留热汤的样子,想起她说“有你在就够了”的样子——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里,疼得他喘不过气。
余生的悼念:19首悼亡诗,字字都是“我想你”
元苹去世后,韦应物做了两件事:一是亲手给她写墓志铭,二是余生再也没续弦。
他写《故夫人河南元氏墓志铭》时,几乎是一字一泪。里面写:
“每望昏入门,寒席无主,手泽衣腻,尚识平生,香奁粉囊,犹置故处,器用百物,不忍复视”
——每天黄昏回家,冰冷的床榻没有主人,她用过的衣服还留着她的味道,她的香粉盒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可她却不在了,那些东西,他连看都不敢看。
他还写“结发二十载,宾敬如始来”——结婚20年,他们像刚开始那样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从没吵过架。这20年,元苹陪他从恶少变成诗人,从落魄变成官员,陪他吃了那么多苦,可还没来得及享一天福,就走了。
写完墓志铭,他把元苹的灵柩停在官舍里——因为他没房子,连给她找个安葬的地方都难。后来他升官,去了滁州、苏州,走到哪儿,就把元苹的灵柩带到哪儿,直到几年后,才在长安郊外找了块地,把她安葬了。
在那之后,韦应物写了19首悼亡诗,每一首都是“我想你”。
他写《伤逝》:
“梦想忽如睹,惊起复徘徊。”——梦里突然看见你,惊醒后,我在屋里来回走,却再也找不到你;
他写《送终》:
“奄忽逾时节,日月获其良。
萧萧车马悲,祖载发中堂。”
——你走了这么久,我还是不习惯,送你走的那天,车马的声音都带着悲;
他写《往富平伤怀》:
“适见丘坟出,忽逢邻里归。
匹夫徒踊跃,望绝九霄飞。”
——路过你坟前,看见邻居回来,我多希望你也能像他们一样,回到我身边。
这些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全是最真实的思念。有一回,他在苏州的官舍里,看见元苹生前缝的布袜,放在箱子里,还像新的一样。
他拿起来,贴在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提笔写了首《感旧》:
“贫贱夫妻百事哀,共看明月应垂泪。”
——以前穷的时候,觉得什么都难,可现在有钱了,你却不在了,看着明月,只能一起掉眼泪。
他的下属劝他:“使君,您还年轻,再娶一位夫人吧,也好照顾您和孩子。”
韦应物却摇摇头:“不用了,有元苹在我心里,就够了。”
他这辈子,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每天处理完公务,他就回到书房,看着元苹的画像,读她以前读的《诗经》,写想念她的诗。有时候,他会对着画像说话:“娘子,今天孩子们又长高了,我教他们读你以前教我的诗;今天我帮百姓解决了一个难题,你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公元791年,韦应物在苏州去世,享年60岁。临终前,他让孩子们把他葬在元苹的墓旁边,说:“我这辈子,欠你太多,下辈子,我还娶你,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她是他的“引路人”:没有元苹,就没有“韦苏州”
韦应物后来能成为“诗坛大佬”,能写出“春潮带雨晚来急”这样的千古名句,能成为“为官清廉、勤政爱民”的好官,全靠元苹——她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引路人”。
以前的韦应物,是“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的恶少,眼里只有自己,只有玩乐;是元苹,让他学会了“反省”,学会了“尊重”,学会了“担当”。她教他读书,不是为了让他当官,是为了让他“心里踏实”;她劝他好好当差,不是为了让他发财,是为了让他“不辜负百姓”。
她的文化修养,影响了韦应物的诗风。以前他要是写诗,估计都是“鲜衣怒马”的调调;可在元苹的影响下,他的诗变得“恬淡高远”,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对百姓的关心。《滁州西涧》里的“独怜幽草涧边生”,“独怜”的不仅是幽草,还有像幽草一样的百姓;“春潮带雨晚来急”,藏的不仅是自然的景象,还有他对乱世的反思,对安稳的珍惜。
她的坚韧品格,影响了韦应物的为官之道。他当苏州刺史时,写“邑有流亡愧俸钱”——百姓过得不好,他拿着俸禄,心里惭愧。这种“愧疚”,不是装出来的,是元苹教他的“担当”——当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百姓。他减免赋税、救助流亡百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完成元苹对他的期望。
有人说,韦应物的诗里,藏着元苹的影子——那些平静的、温暖的、充满爱的句子,都是元苹留给她的礼物。如果没有元苹,他可能还是那个“横行乡里”的恶少,可能早就死在哪个街头,根本成不了后来的“韦苏州”。
再读韦应物的悼亡诗,再读《滁州西涧》,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诗人的才华,更是一个男人对妻子的深情,一个“浪子回头”的救赎。元苹的早逝,是韦应物的遗憾,可正是这份遗憾,让他的诗有了更深刻的情感内核——那些想念妻子的句子,至今仍能打动我们,因为里面藏着最纯粹的爱,最真实的人生。
韦应物和元苹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的浪漫,是“相濡以沫”的平淡;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他们告诉我们:最好的爱情,不是你有多优秀,而是我能陪你从糟糕变得优秀;最好的婚姻,不是门当户对的匹配,而是相互成就的温暖。
就像韦应物在墓志铭里写的:
“永以为负,没齿难忘。”
——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也不会忘。
这份深情,藏在诗里,藏在岁月里,藏在每一个读懂他们故事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