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
沈老爷一把推开怀中的柳姨娘，气势汹汹走下来。
瞧他抬起脚想踹沈知意，裴迦叶忙伸手想去拦。
他忘了自己只是一道灵魂。
大脚穿过他的身体，狠狠踢向沈知意的肚子。
裴迦叶跟着沈知意一同被踹飞，视线被她喷出的鲜血染红。
没等他爬起来，耳边传来“唰！”长鞭落地的声音。
霎时间，头皮上鸡皮疙瘩冒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见识过这条鞭子的厉害。
她曾亲眼看到沈知意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疼不说，还痒。
长鞭上的绿色药汁会让伤口迟迟无法愈合，奇痒无比。
那一次，沈知意被折磨了整整一天一夜，将自己挠得血肉模糊。
沈知意显然也听到了鞭子声。
她的眼神里全是恐惧，转眼，又变成视死如归的决然。
她今天忤逆的事做得太多、太狠，本就不能善了。
再疼、再痒，她都不后悔。
她闭眼，等着长鞭落下。
耳边传来鞭子划破空气的撕裂声。
啪！
长鞭落下。
诶？怎么会不疼？
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的，极轻的闷哼声。
是菩萨。
菩萨钻进她的身体，帮她扛住了这一道鞭刑。
眼瞧着她爹第二道鞭子就要落下，沈知意急红了眼。
她不能让菩萨替她受罪！
她挣扎着想抢回身体主动权。
可她太虚弱了，撼动不了菩萨分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子再次挥下，带出血滴。
她感受不到疼。
可她知道，他有多疼。
她仿佛能看见，有个眉眼模糊的男人，张开双手，以身体为盾，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她哽咽着劝他。
“菩萨，快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虚弱许多，却还带着笑意，努力安慰她。
“放心，我小时候……也没少挨打。这点……不算什么。”
就在第三道鞭子即将落下的时候，门外响起门房的通报声。
“老爷，裴家二少爷来了。”
鞭子停在半空。
她爹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然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拜见您。”
她爹的声音愈发得意。
“既然都上门了，那就给他这个脸面。”
说话间，他站起身，随手将鞭子丢给丫鬟，经过沈知意身边时，还不忘威胁。
“滚回去好好反省，再不听话，仔细你的皮！”
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姑娘你没事吧？”
沈老爷走后，吓得脸色煞白的柳姨娘，想将沈知意扶起来。
她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躲开了。
裴迦叶这才想起，这是沈知意的身体，他下意识的举动有些夸张了。
于是，借沈知意之口解释道。
“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呢！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次说话的是沈知意。“让我爹看见，该迁怒您了。”
柳姨娘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担心她，可沈知意挨打的场面历历在目。
她也怕。
在裴迦叶的帮助下，沈知意抱着桌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没忘向柳姨娘鞠躬致谢。
“多谢您帮忙。”
柳姨娘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她满心忧虑地目送她离开，一心只在那姑娘沉重虚弱，又布满血痕的小身体上，连贴身丫鬟进门来都没注意。
“姨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柳姨娘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老爷怎能下此狠手？”
沈知意的厉害，她在进沈府之前就有耳闻。
她不仅是生意场上一把好手，还能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般厉害的姑娘，在沈府，竟被这样对待的？
“姨娘，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丫鬟小声劝她。“走吧。”
没想到柳姨娘一跺脚，说着“不行，我不放心。”追着沈知意的背影而去。
“哎，姨娘……”
小竹林外，柳姨娘追上沈知意，叫住了她。
沈知意听到声音，对菩萨道：
“歇会儿吧。”
裴迦叶操纵着她的身体在一座假山上坐下，确定她能撑住，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此时柳姨娘也追了上来。
她看着靠在假山上，奄奄一息，眼神灰暗的小人儿，叹息一声。
“我让丫鬟去找步舆了，姑娘稍作休息。”
见她动动嘴想拒绝，柳姨娘率先开口。
“别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话，我帮过你，给过你契约，早撇不开干系了。”
沈知意不再推辞，真心道谢。
柳姨娘瞥了她一眼，到底没忍住，劝道。
“你又何苦与你爹作对。”
沈知意苦涩一笑。
“不让我作对，我也作对多回了。”
“我今天闹这么大，你以为他会放过我吗？”
在走上公堂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会把宁藏修牵扯其中。
她喟叹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
“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和宁大人撇清关系，以后就真撇不掉了。”
柳姨娘可是听说过她追裴烬的事迹，疑惑地问她。
“为什么裴二少爷可以，宁大人不行？”
“你和宁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以此要求他娶你，合情合理。”
“刑部侍郎有实权在手，不比空有虚名的侯府强。”
不仅是柳姨娘，一直在旁旁听的裴迦叶，也想知道答案。
他知道，嫁人只是沈知意的一桩生意。
她图富贵，谋权势。
发现裴烬准备和宁家订亲了，能立马放弃裴烬选择他。
可眼下，沈知意将身体靠在假山之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念着。
“宁大人是个好人，我与其祸害他，不如……”
后面的话，沈知意没说出来，柳姨娘听不懂，但裴迦叶听明白了。
不如祸害他是吧。
裴迦叶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心中纳闷：应该没得罪过这个姑娘吧。
柳姨娘不懂其中关窍，疑惑。
“你这意思，裴二少爷不是好人？”
“他是好人。”沈知意指的是裴迦叶。“若他都不是好人，那世上就没好人了。”
“那你还……”
“我没时间了。”
她没有第二个三年，可以陪一个男人，等他和他的家族慢慢接受自己。
她爹也不会像支持她搞定裴家那样，由着她出钱出力，消耗沈家资源去扶持另一个家族。
更何况，还有徐复虎视眈眈……
她只有裴迦叶，只剩裴迦叶。
柳姨娘还想多问，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的丫鬟急匆匆赶来。
见她两手空空，柳姨娘疑惑地问。
“我让你找的步舆呢？”
丫鬟面色为难，瞥了沈知意一眼，才小声说。
“姨娘，老爷他……他和裴二少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