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水的那一刻,沈知意猛地睁开了眼。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吐出嘴里的毒丸。
还好她见情势不对,立马装死,这才能将毒丸含在嘴中不吞,瞒天过海。
裴夫人还真是下了血本,这毒丸应是浓缩了不少毒汁精华,只是在她嘴里放了一会儿,她的嘴就麻得不行,舌头都失去了知觉。
不过眼下不是吐槽的时候,她一边掏出早就放在手心里的小刀,磨掉手腕上的绳子,一边借着岸上的火光,在塘底搜寻。
她早交代月儿,提前在塘底安排水性好的人等着救她。
人呢?
是不是月儿这个家伙不靠谱,安排错地方了?
就在她怀疑之际,一道黑影朝她游过来,一把拽住猪笼。
烛火透过水面,打在来人的脸上。
沈知意认出他。
风儿,她从万民巷救出的那个小乞丐。
风儿绕到她的身前,往她嘴里塞了一根芦苇草,沈知意尝着呼了一口,源源不断的空气透过草秆送进来。
还是风儿有招!
沈知意感动又欣慰,这人,没白救!
套在身上的猪笼很快被风儿用利刃割开,轮到割绳子的时候,犯了难。
——沈知意身上的绳子,实在是太粗了!
他们躲在水里割,不知道要割到何时。
风儿对她比了个手势。
沈知意看懂了,他是想先带自己游出去,再解决绳子。
从火光不难看出,岸上的人还没走远,她努力用面部表情朝风儿示意,游远点再出水面。
还好风儿机灵,很快就明白过来,拖着沈知意在塘底游动。
就在此时,水面突然传来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沈知意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往塘底游过来,他的身体遮住了大部分的光亮,以至于她看不清脸。
有人跳下来了!
沈知意的耳边立马蹦出裴烬苦苦哀求的声音。
她以前倒不知道,他这么傻,为了她不惜违抗母命不说,如今竟然连命都不要,跳下来救她。
不对,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沈知意忙躲开风儿伸过来的手,拼命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风儿面露迟疑,可他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人影,他努力够了姑娘几回都没够着,也明白姑娘的用意,只能往暗处游去。
直到风儿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沈知意这才放了心。
因为失去风儿的支撑,她的身体失力往塘底沉去。
塘底的泥水被搅动,泥土让周围的水都变得浑浊不堪。
视线模糊,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努力挪动搅出更多泥土。
她紧紧咬着芦苇秆,不敢松口,只求裴烬找不到她就赶紧走。
可现实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托着她,往上浮。
沈知意欲哭无泪。
该死的裴烬。
既然都始乱终弃当渣男了,就贯彻到底啊!现在又拼死救她算怎么回事!
她的金蝉脱壳大计啊!
不管她愿不愿意,在被捞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这些天的苦肉计和精心谋划,全部都打水漂了。
耳洞里塞满了水,嗡嗡的,她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有很多人在身边走来走去,火把的火光全打在她身上,刺目不已。
似乎有人扑过来,但被人挡开了。
紧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
她能感受到,大手的主人,身上衣服也是湿漉漉的,应该就是刚才跳进塘里救她的人。
是裴烬?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胆子这么大?违抗命令救她也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她?
她可是他的大嫂诶!
他这是想一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纵然心中惴惴,可她不敢睁眼,更不敢拒绝。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醒了,会不会被裴夫人再丢一次池塘。
这一次,没有万全的准备和周密的计划,金蝉脱壳可就要变成假戏真做,真把命交代了。
在没有想到对策之前,她只能闭眼装死。
想到这儿,她便放任自己的身体软趴趴地瘫在男人的怀里。
耳边,传来男人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很急。
听着,真是担心坏了。
裴烬啊裴烬。
你我已经缘尽,你又做出这般举动,可让我如何是好。
……
沈知意一路都是被抱着的,直到回了府,才被人轻轻放在床上。
这一路的颠簸中,耳中的水流出了不少,渐渐能听到一些声音了。
有来往焦急的走路声,有照雪他们焦急的询问声。
好像还有个大夫,为他搭脉,又交代了一些事情。
忙碌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房间里的脚步声才归于沉寂。
沈知意还以为没人了,正准备悄悄睁开眼睛,看看情况。
刚睁开一条缝,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吓得她立马闭紧双眼。
“爷,您身体尚未大好,还是先去休息,照顾夫人的事交给奴婢吧。”
是照雪的声音?
印象中,照雪和裴烬并不相熟,便是叫他也该是叫二爷啊。
而且,裴烬身体不是好得很,什么叫并未大好?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虚弱的男声。
“不用。”
男声很轻,发出的全是气音,压根听不出音色。
就在沈知意满肚子疑问的时候,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随而至的,是关门声。
听着,应该是照雪退下去了。
沈知意更加费解了。
从脚步声听来,房间里应该只剩裴烬一个人了。
照雪心有多大,才会放心让她和小叔子共处一室?
正在埋怨中,一道黑影压下来,有人正朝她床边走来。
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紧,她手心里,还握着那把小刀。
虽然裴烬今天救了她,她的确很感动,但他要是敢对她图谋不轨,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似乎有一只手落在脸上,替她拨开了紧紧黏在额头上的碎发。
在冰凉的手指落在皮肤上的那一刻,沈知意浑身的皮肤都跟着一紧。
男人虚弱的气声落在耳边。
“花奇说你并未中毒,也并未呛水,可你为何就是昏迷不醒?”
花奇?这是谁?
她不记得裴烬身边有这么个人。
她的手被一双大手紧紧包裹着,那双手手心里的厚茧,磨砺着她的皮肤。
裴烬的手,什么时候长出这么多茧子来了?
“沈知意,我不许你出事,听见没有。”
这么霸道……也不像是裴烬能说出来的话。
救她的人,真的是裴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