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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军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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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日,李靖几乎足不出户。

    那枚青铜虎符被他贴身携带,无时无刻不在温养着他的心神,梳理着他那日渐敏锐的感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读那本破烂的《卫公兵法》手抄本,结合虎符带来的全新视角,以往许多晦涩难懂的“奇正”、“形势”、“虚实”之道,此刻仿佛都有了全新的注解。他看的已不仅是文字,更是文字背后,那调动能量、把握节点、因势利导的“道理”。

    同时,他也在不断尝试、适应那初步可控的归墟之力。过程依旧艰难,神魂消耗巨大,但每一次成功的“抚平”一缕躁动的能量线条,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精进一分。他隐隐感觉到,内景中那柄沉寂的归墟断剑虚影,似乎也因此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然而,营房之外,并非风平浪静。

    张凡自那日之后,再来探望的次数明显少了,即便来了,也多是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语气间总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东西。李靖心中暗叹,却知此事强求不得。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片营区附近,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有时是路过的士兵看似不经意的瞥视,有时是深夜窗外一闪而过的阴影。尤其是那名曾在营房外与张凡擦肩而过的冷峻亲卫军官,李靖又见过他两次,每次对方都只是远远投来冰冷的一瞥,那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让他脊背生寒。

    “怀璧其罪……”李靖摩挲着怀中的虎符,眼神渐冷。他深知,自己这个突然蹿升的“参军”,以及杨公莫名的赏识和赐下的宝物,已然引起了军中某些势力的忌惮与贪婪。这雁门关内,暗流涌动,未必就比关外安全多少。

    就在这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第三日清晨,一名杨素的亲兵来到营房外,声音刻板地传达命令:“李参军,丞相有令,即刻前往帅府议事厅,参与军议。”

    该来的,终究来了。

    李靖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宽大的参军服饰,深吸一口气,将虎符妥善藏于怀中,抚平心绪,跟随亲兵,再次走向那座北疆的权力核心。

    帅府议事厅,比之前杨素的书房要宏大肃穆得多。

    青石铺地,穹顶高阔,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北疆的巨幅地图,虽不如那沙盘神异,却也标注得极为详尽。厅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皮革、钢铁、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这是属于军旅的独特气息。

    此刻,厅内已是将领云集。

    放眼望去,尽是顶盔贯甲的武将,依照品阶高低分列两侧。有须发皆白、眼神沧桑却锐利如鹰的老将,抚着战刀上的疤痕沉默不语;有正值壮年、气血旺盛、眉宇间带着剽悍之气的壮年将领,正与同僚低声交谈,语气焦躁;也有如李靖一般相对年轻些的军官,但至少也是统兵数千的实权人物,个个气息沉凝,煞气内敛。

    李靖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聚焦到了这个陌生的年轻面孔上。他太过年轻,面容尚存一丝青涩,身上的参军服饰也显得有些崭新而不合体,与周围这些久经沙场、气息彪悍的将领们格格不入。

    好奇、审视、疑惑、轻蔑……种种目光交织而来,其中不乏明显的敌意,尤其是来自几个年轻气盛的将领,他们看向李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与不服。一个边陲烽燧的小小戍卒,何德何能,一步登天成为参军,与他们同堂议政?

    李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比面对杨素时更为庞杂,更为汹涌。他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按照亲兵的指引,默默走到文官参军序列的末尾站定,位置靠近门口,毫不起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了议事厅中央,那巨大的北疆沙盘。

    沙盘之上,光点流动。代表突厥主力的血色红芒,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将雁门关团团围住,气焰嚣张,光芒刺眼。关内玄黄色的光点则显得凝重厚实,如同磐石,坚守着防线,但明显在数量和活跃度上处于下风。

    主流的声音,几乎是一边倒的。

    “丞相!突厥势大,兼有妖人助阵,强行出战,恐损失惨重!末将以为,当依托雄关,深沟高垒,固守待援!只要拖到朝廷援军抵达,必可里应外合,破此危局!”一名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老将抱拳说道,他是雁门关副将,赵天龙。

    “赵将军所言极是!”另一名中年将领附和,“关内粮草尚可支撑两月,我军只需稳守,待敌久攻不下,士气衰竭,再寻机反扑,方为上策!”

    “固守!必须固守!贸然出击,正中敌军下怀!”

    争论声此起彼伏,但核心思想都是一个——“守”。

    李靖沉默地听着,心神却悄然沉入怀中虎符。那微缩的金光军阵缓缓运转,加持着他的神念。他再次将感知投向那巨大的沙盘。

    这一次,他看得更为仔细,也更为深入。

    在他的“感知”中,那代表突厥的血色红芒,虽然庞大嚣张,但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光芒的强度和频率有着细微的差异,显然分属不同部落,彼此气机勾连间,存在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滞涩与猜忌。此为其一虚,利益不均,并非铁板。

    其二,那庞大的血色光芒,并非无根之木,其后方,有数条相对纤细、不断闪烁的红色能量线条,如同血管般,从更遥远的北方延伸过来,为其输送着“养分”。这正是突厥的后勤补给线!而这几条“血管”,在途经几处标注着沙暴禁区、险峻山脉的区域时,光芒明显变得黯淡、断续,极不稳定!此为其二虚,后勤线过长且脆弱。

    而最让李靖心神一凛的是第三点!

    在那血色红芒最深处,代表着突厥王庭的方向,他感知到一股隐晦、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灰黑色气息!这气息与第七烽燧那规则浓雾同源,充满了腐朽、混乱与一种试图“定义”一切的霸道意志!正是巫族的力量!

    这股灰黑之气,并非完美地融入突厥的血色能量中,反而像是一种寄生、一种侵蚀。它在不断地“扭曲”和“改造”着周围的能量,试图将其纳入自身的规则体系,但这过程显然并非一帆风顺,两者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排斥与对抗。这导致那一片区域的核心能量,虽然强大,却透着一股“不谐”的躁动与脆弱感。此为其三虚,力量之源,内部不谐!

    这三处“虚”,在虎符加持的感知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但在寻常将领眼中,看到的只是突厥兵锋之盛,妖术之诡,却看不到这盛极之下隐藏的裂痕。

    厅内的争论渐渐平息,众将的目光都望向了始终端坐于主位,闭目养神的杨素。他依旧是一身青衫,与满堂甲胄格格不入,却无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就在一片沉默,无人再提出新见时。

    一个清朗而略显年轻的声音,在议事厅末尾响起,打破了沉寂。

    “丞相,诸位将军。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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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那个站在参军序列末尾,如同背景板一般的年轻身影,李靖!

    刹那间,厅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和嗤笑声。

    “嗯?那是谁?”

    “新来的李参军?他有何高见?”

    “黄口小儿,也敢在军国大事上妄言?”

    质疑与不屑几乎化为实质。连站在前列的红拂,也微微蹙眉,看向李靖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她知道李靖不凡,但在此刻众将皆主张固守的情况下,贸然出头,极易成为众矢之的。

    杨素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李靖身上,无喜无悲:“讲。”

    李靖深吸一口气,顶着无数道或锐利、或嘲讽、或好奇的目光,迈步走出队列,来到沙盘前,向杨素和众将抱拳行礼。

    他没有去看那些将领,目光沉静地落在沙盘上,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

    “敌军势大,兵锋正锐,兼有……异术助阵,此确为实情。固守待援,看似稳妥。”

    他先肯定了主流意见,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剑!

    “然,卑职观之,敌军盛极之下,实有三虚!”

    三虚?众将面面相觑,连那些老成持重的将领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其一虚,后勤!”李靖伸手指向沙盘上那几条断续的红色能量线,“突厥劳师远征,其补给线漫长,需跨越数处沙暴禁区与险峻之地。如今虽未断绝,但极为脆弱。我军若能遣精锐游骑,不断袭扰其粮道,纵不能断其根本,亦可使其前线大军时刻处于饥饱不定之境,士气必堕!”

    这一点,一些擅长机动作战的将领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袭扰粮道,确是古已有之的战术。

    “其二虚,人心!”李靖的手指移向那庞大的血色光团内部,“突厥乃部落联盟,非铁板一块。阿史那部与仆骨部素有旧怨,回纥与薛延陀亦非一心。其眼下因利而合,兵锋正盛,尚能一致对外。然,久攻不下,利益分配不均,其内部矛盾必生!此为我可分化、利用之机!”

    这一点,更是直指游牧民族的核心弱点,几位老将眼中已露出深思之色。

    “至于其三虚……”李靖的声音略微停顿,目光变得极为凝重,他无法直言巫族规则之力,只能换一种说法,“其三虚,在于其‘力’之根源!卑职于第七烽燧亲身体会,那异术虽诡谲强大,然……其力驳杂不纯,运转之间,隐有滞涩反噬之象!仿佛强行催谷,根基不稳!此非长久之道,必有其致命破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前两点尚在兵法常理之内,但这第三点,直接点出了那令人谈之色变的“妖术”可能存在弱点!这需要何等的洞察力与胆识?

    不待众将消化,李靖石破天惊地提出了核心战略:

    “故,卑职以为,固守虽稳,却是坐待其变,将主动权拱手让人。我军当反其道而行之,效仿卫公古法,行险中求胜之奇策!”

    他手指猛地指向沙盘上,那盘踞着灰黑气息的突厥王庭方向,声音斩钉截铁:

    “遣精兵一支,不惜代价,千里奔袭,直捣黄龙!”

    “此战目标,非为歼敌多少,亦非攻城略地。而在乎——斩其‘首脑’!无论是突厥的可汗,还是那异术的源头!一旦功成,敌军失去统筹与力量核心,必然阵脚大乱,内部矛盾爆发,数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哗——!”

    整个议事厅彻底炸开了锅!

    “千里奔袭?直捣王庭?笑话!王庭守卫何等森严?沿途关卡重重,这根本是送死!”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可知此去王庭,需穿越多少绝地?多少突厥部落?”

    “区区数百人,深入敌后,无异于羊入虎口!此计绝不可行!”

    “妖言惑众!此计若行,我雁门关精锐必将损失殆尽!”

    质疑、反对、斥责之声如同潮水般涌向李靖。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被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策略震惊了,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是天方夜谭!连最初对李靖有些许认可的人,也纷纷摇头。

    李靖孤身站在厅中,承受着千夫所指,脸色微微发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依旧坚定。他知道会是这样,但他必须说出来。

    就在喧哗鼎沸,几乎要将李靖淹没之时。

    “肃静。”

    一个平淡,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杨素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李靖身上。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杨素的决断。是斥责李靖的狂妄,还是……

    杨素看着李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固守待援,是为‘正’;千里奔袭,斩其首脑,是为‘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险中求胜,方为奇道!”

    众将哗然,丞相竟然……认可了此计?!

    杨素不理会议论,直接下令:“李参军。”

    “卑职在!”李靖心头一凛,躬身应道。

    “此奔袭之策,由你全权负责细化。兵力配置、行进路线、补给方案、接应计划……三日之内,呈报于我。”杨素的声音不容置疑,“若此策功成,你,当为首功!”

    “卑职……领命!”李靖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应道。

    军议就此结束。

    杨素转身离去,留下一厅神色各异的将领。

    众人看向李靖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轻视与好奇,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有极度震惊,有隐晦的嫉妒,也有深深的担忧。

    他不再只是一个幸运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提出了可能决定北疆命运、甚至可能将他们中许多人送上绝路的疯狂计划的“始作俑者”。他瞬间成为了整个雁门关的焦点,也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众矢之的。

    李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刺在他的背上。他默默转身,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他抬头之际,目光与站在不远处的红拂相遇。

    红拂正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明亮、仿佛被点燃的光彩,那其中蕴含着惊讶、欣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同类般的兴奋与认同。

    异彩连连。

    李靖与她目光一触即分,心中却莫名安定了几分。他不再停留,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挺直脊梁,一步步走出了气氛凝重的帅府议事厅。

    门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