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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提前谋死

    绍绪八年,元月廿四日,司礼监。

    此从元月廿日,邓修翼被解除软禁后,他先后去了御马监丶内官监丶尚膳监丶兵仗局丶惜薪司丶都知监丶神宫监丶直殿监丶御用监丶尚宝监丶东厂。

    他去前几个监司的时候,宫中流传他是为了去答谢在他被软禁期间,这些监司局对他的支持。

    等邓修翼都去了御用监和尚宝监,却没有去混堂司丶浣衣局时,大家又摸不透邓修翼到底这样大张旗鼓去各个监司局的目的。

    元月廿一日,邓修翼又召了内官监掌印蒋宁来司礼监,将陈待问管着的皇店事宜交接给了蒋宁。蒋宁翻着这一个月的帐册,心中五味杂陈。仅这一月皇店的销售额便达到了两千两白银的收入,而经手帐目清晰,邓修翼毫无中饱私囊。

    蒋宁拿着那个帐册问邓修翼:「掌家缘何将此营生交于小的?」

    「蒋掌印,你我相交也两年了。我没整理内库黄册前,便知道内库大部分收入,便来自蒋掌印经营。可见掌印本就是懂这个的人。交予你,我放心。」

    「陈秉笔管的甚好,小的自叹不如。」

    「蒋掌印,司礼监本职该是替陛下看着外朝的。这对内的事,还需蒋掌印多多费心。待问如有更多精力盯着户部丶太仆寺,则大庆太仓库当更添收益。朝廷有了银子,百姓便不用加赋。百姓安生乐业,则天下太平。」

    蒋宁久久不知如何接邓修翼的话。

    邓修翼喝了一口温水道:「内库若充盈,陛下也不用问户部尚书挪银子花。内库便是皇家的体面。蒋掌印责任重大!」

    「掌家高瞻远瞩!小的自叹不如!」

    邓修翼只点点头,与蒋宁写立文约,蒋宁画押后,便让蒋宁去了。

    之后御马监提督太监冯实便来了。

    「冯提督,此是三口马市情况。陈相书丶鲁迪丶汪东如今监着马市交易,甚是知马。我待奏请陛下,将三人调入御马监,归你统帅。」

    「掌家,马市事乃掌家一手促成,小的如何能坐享其成?」

    「谁促成不重要,重要的事是,这个事务归在哪里管,更为便利。马市交易首供御马监,充盈腾骧卫。只是,冯提督,此后边军亦需好马,望冯提督本着国家为重,勿要拦截。腾骧卫好马换汰,需按章程来。」

    说着,邓修翼拿出了一本章程,「此是原吉所拟章程,我研究过前朝《马经》,五至十龄,最适合做战马。五年期汰马,为宜。莫要小看九龄丶十龄之马,实为上佳。故非马越小越好。」

    「掌家,小的担心新的掌印来,则掌家心血都会白费。」

    邓修翼微笑看着冯实问,「你可有意做掌印?」

    「若掌家信任,小的愿意当掌印。只是小的只愿追随掌家!」

    「那我便向陛下举荐于你,只是需等蓟辽战事消息来后。」

    「谢掌家信任!」

    「应秋,我拟调于你处,他好军事,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望你善待于他!」

    「掌家放心!」

    接着东厂提督太监孙健来了。

    「见过掌家!」孙健来了便磕头。

    「孙提督,如今听记事如何?奎辰与你可相洽?」

    「倪公公真好!此从倪公公借调东厂,我东厂文书便比如任何监司局差哪里去了!」孙健高兴地说。

    「我内书堂一期生,还有七人。我想再调三人给你做贴刑官,另四人留给原吉和待问各两人。你可愿意?」

    「那就太好了!」

    邓修翼在纸上写下了三人的名字,交给了孙健。孙健拿过纸,郑重地折好,放入怀中。

    「望你善待!」

    「掌家,这话,我哪敢说什麽善待,我定是供着!」

    「还有一人。」

    「掌家请吩咐。」

    「便是小全子,若……」邓修翼舔了舔嘴。

    「掌家!您这话不对!」孙健一下子警觉起来。

    「罢了!」邓修翼便不再讲了。

    「掌家,莫怪小的追问,是不是有什麽事?」

    「孙健」,邓修翼没有称呼他的职务,而是叫了名字,「若我有事,请你周全!」说着邓修翼站起身来,向孙健深深一揖!孙健赶紧跪在地上还礼。

    「世事无常,谁能料生死?我只是备一手而已。」

    「掌家智谋无双,小的……」孙健也不知道怎麽答这个话。

    「去吧,莫与他人说。」

    孙健只能带着满腹心事退了出去,因为他知道如果邓修翼不想讲,谁也逼不出来。

    随后,锦衣卫指挥使铁坚请了皇命来,交上了这两日锦衣卫盯梢的白本密报。

    邓修翼一一看过后对铁坚道:「朝中两大党,江南和河东。严泰丶潘家年和范济弘是江南党,此党中应该还有赵汝良丶田玉麟等人。故潘家年去严泰府邸,因是为了方升被抓之事。河东有哪些人,你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便不再赘述。方升此人非常复杂,一面他应当是江南党之人,一面他与良国公府勾结,进而投靠代王。如今方升可有供述?」

    「此人嘴硬,虽认和付昭见面之事,不认提到过秦烈。」

    「自然,和付昭见面可以说为了查贪腐,以大义说动的付昭。若供述出了秦烈则是文武相通的大罪。」

    「只有等抓了付昭,才能戳破这个方升。」

    「绍绪四年宣化事,他又如何说?」

    「一口否认。」

    「呵,通狄大罪,如何能认?」

    「可有突破之法?陛下甚急。」

    「固之,他一个御史,从未去过边境,如何能通狄?若今日让你去通狄,你该如何?」

    「莫胡说,我怎能通狄!」

    「只是推衍,让一个从未去过边境的人,如何通狄?」

    铁坚想了一下道:「至少应该找个边将。」

    「这便是了!方升要通狄,也需找个桥。你可去一趟镇北侯府,问问曾达,如何通狄。」

    「他能告诉我?」

    「兴许吧。」邓修翼笑了一笑。「我有一事求固之。」说着邓修翼拿出厚厚一摞纸,交给了铁坚。

    这摞纸上,笔迹各不相同,事由各不相同,但是都是内宦疏通往来的事务和银两,最上一页,便是安达为了选秀女事,写下的名字和银两数目。第二页是王矩的字,亦秀女的名字和银两数目。

    铁坚翻看着,目瞪口呆,因为如果这些银两邓修翼都留下,现在已经有十万两之多。

    邓修翼淡淡笑着道:「这便是无上的权柄,这也是他们为什麽要争来争去的原因。」

    「你为何将这个给我?」

    「帮我保住原吉和待问!若他们敢向原吉和待问动手,你便将此交给陛下。」

    「你自己不能交?」铁坚边翻着,脱口而出。

    一阵沉默,铁坚抬头,只见邓修翼依然笑着看向他道:「拜托!」

    又过一会,胡太医来了。

    胡太医看着邓修翼的面色,道:「比前两日好,果然略略走动走动,还是好的。只是不能太动。」

    邓修翼静静将手放在脉枕上,并不说话,很是沉默。

    「此时,小姐当在三立了。」胡太医继续说,说到李云苏时,邓修翼的脉搏明显加快了。「我这破嘴!先不说了!」胡太医恨恨道。一会,邓修翼的脉搏明显缓了下来,微弱地很。

    胡太医把完脉,又看了看邓修翼的舌苔和面色,才开始开方子。

    「她可是要回保定?」邓修翼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

    「嗯,李信李仁已经去了扬州,江南生丝事要动了。」

    「保定并不安全,」邓修翼道,「我怕代王和秦家忍不住了。可否传话三小姐,还是往南方避一避?」

    胡太医看着邓修翼道:「你若能去南方,小姐定然会去!」

    这话噎得邓修翼竟不知如何作答。

    「马驫何时能回三小姐身边?」

    胡太医算了算日子道:「和曾家约的事正月廿日交人,估计这两天应该交了。最晚最晚,卅日也当交了。如是马驫应该二月初十,亦可到保定。」

    「最好再快点,我忧心如焚!」

    「果然还是小姐最了解你,小姐说你这人最会装无事了。」

    「胡兄,莫打趣,我有要事相托。」说着邓修翼从床下摸出一个蓝布包裹的东西,「其中有两样东西,一本是先太子的手札,藏在东宫墙壁缝隙中,绍绪五年太子迁宫前,我受命监理东宫修缮时,便已获得。之前一直放在我隆宗门的住处,未带到这里。如今定要带出宫了,请胡兄送至槐花胡同,告知狗蛋,此物只能交给三小姐或者卫定方,定要亲手交。另一件,是前两日我去尚宝监,看了皇帝奉天之宝,摩下来的。」

    「你看皇帝奉天之宝干什麽?」

    「今上于绍绪二年新刻一枚大庆受命之宝,以做传位玉玺。我便疑心,皇帝奉天之宝可能坏了。正好曹淳奉命去扬州查我,不在御宝监,我便有机会去看一下。皇帝奉天之宝,果然已经坏了。」

    「所以……」

    「若能进皇史宬,看到今上登基时的诏书,便能对上皇帝奉天之宝坏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

    「你只带出去,三小姐自然明白。此件,只能交给三小姐。」

    胡太医接过这个蓝布包,放入医箱夹层之中,难得面色非常郑重。

    「胡兄,请带话给三小姐,无论听到关于我的什麽消息,不要来京城!」

    胡太医猛然抬头,高呼:「邓修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