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纸袋子装进背包,赶去医院,路上他祈祷那个人坚持住,不要死。
这只是他的想法。他认为,那个小女孩一定,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爸爸死。
蒋垣在那个年龄里看不透人心,总是想的太少,他也想不到会计这么晚才把钱打过来,不是拖延,是因为公司账上早就没钱了。
蒋垣把钱交给许竹。
许竹被沉甸甸的钱砸懵,也被眼前的男生吓到。但是她对他印象很深,除了他长得不像本地人,上周就是他瘸着腿在病房外转悠,打听他们家的事。许竹看他年纪不大,没起疑心,只当是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
许竹得知对方的身份,摸着怀里的钱时心情复杂,心酸也无奈,她又没法对来人破口大骂。吃了这么多苦,他们把穷人当狗耍,有意思吗?
蒋垣告诉许竹,此次事故跟出钱的人没有关系,他们应该找的是姓金的老板。出钱的人是看他们经济困难,出于同情,捐助了这笔钱。
许竹并没有懂这其中的责任关系,但是她信了,连忙说谢谢。
蒋垣告诉许竹:“别让你妹妹去做危险的事了,聚众闹事会被治安处罚,工地上的东西就算垃圾也算公共财产,她擅自拿走就是盗窃,到一定金额也会被判刑。”
许竹羞愧难当,不停弯腰说对不起,我妹妹小不懂事,你们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这一次。
蒋垣突然语塞。许竹的反应,让他觉得,难怪她吃了这么多苦。
*
许杰上来的时候,蒋垣正准备离开,两人撞了个正着。
许杰怀里抱着一只绿色的暖水壶,确认了对方,立刻戒备质问:“你干什么?”
许竹让她不要这么凶,“人是给我们送钱来的,你讲点礼貌。”她也怕蒋垣把许杰抓去警察局。
“什么钱?”
许竹告诉许杰,蒋垣给了他们家二十万,许杰一时难掩震惊,就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蒋垣看她的脸色逐渐红透,轻飘飘地说:“我先走了,下次见。”
牛皮纸袋里的钞票红彤彤的,不假的,她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思索片刻,她觉得自己做的事,还是有效果的。
许竹斥责她,“你应该道谢,人家是好心。”
“他们好心么?明明是发现我闹事影响不好,才来拿钱堵嘴的。”
“小杰,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许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金隆把区区三万块撒在地上,让她去捡,“如果他们真的有良心,就不会把人逼到绝处,再施舍点好处,让人像狗一样感恩戴德。”
许竹被许杰的话气死了,她仍然觉得许杰只是年龄小,说话做事极端,她安抚她:“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能帮助我们就很好了,别这么说。”
许杰并不需要许竹的安抚,那是她的自我欺骗,许杰冷笑道:“别天真了,有钱人和穷人在钱上面永远不对等。二十万,是老头子的救命钱;但对他们来说,只是娱乐场一晚的消费,能一样吗?即使这样,也要到我们快发疯了,要死人了,才肯拿出来。”
许竹没有注意过,许杰是从什么时候不喊许长生爸而是叫老头子。
她同样没意识到,姐妹俩在处世观念上,早就不同了。
*
蒋垣去而复返,上楼来拿背包,听见许杰字字泣血般的控诉。说实话,他能理解她的痛苦,但也心寒。他是看她可怜,求他爸才要来的钱。
蒋垣站在楼梯上,准备等姐妹俩离开再过去。
他昨晚没有睡好,后背微曲靠着白墙。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看见许杰就站在他面前,面若冰霜,手里举着他的背包。
蒋垣稍正神色,看着她这张脸,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谢。”蒋垣接过包。
“我知道你听见了,不用装。”许杰这样说,快速走过他身边,用细若蚊呐的声响说了声:“谢谢。”
蒋垣又笑了。
他的腿很长,下楼梯通常是三步并两步,慢悠悠地就跟上许杰,“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杰已经走出了住院大楼,停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应该谢谢你,你算是有良心的人。和他们不一样。”她抿了抿唇,又说:“我姐太单纯,总是容易对别人感恩戴德。”
许杰说完干脆跑开了。
这是蒋垣第四次见许杰,但第一次听见她嘴里说人话。
许杰在小饭馆解决晚饭,仍然是一碗抄手,她根本不舍得多花钱。一坐下来,长条凳的另一半也有人坐下。像上课的同桌,排排坐。
蒋垣说:“既然要谢,好歹请我吃一次饭才算诚意吧?”
他侧过身,手指撑着下颌,不紧不慢地观察着她。许杰并没有去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干净又得体。
可以想象,他一定在一线城市上过那种私立学校,会好多高端的乐器,甚至,他对别人总是保持大大方方的善意。
许杰是知道自己什么样子的,这个世界很不公平。
自信的人,总是能肆无忌惮地进攻,入侵别人。而自负的人不可以。
第37章chapter37伟大的艺术家
chapter37
很多事,陆霓一直处在观望的状态里,因为形势并不明确。
当年结婚是陈延提出来的,如果要在这段旅程上画一个句号,那么,她希望他们能够有始有终,不要闹得太难看。
她短暂地把心里的荒芜用泥土掩盖上,为此,也不再答应蒋垣的见面邀请。
她受朋友的邀约,弄一个跨界合作,那朋友是个青年艺术家,两人一起做主题空间展览。他们曾经在同个公司上班,对方是富二代,积累经验之后速速另立门户,如今的“艺术家”头衔也是出门在外自己给的。
但不可否认,不错的经商头脑是成就艺术的必要阶梯。他曾经劝陆霓,不要拘泥于给人打工,要出来闯一闯。
陆霓对他人的建议付之一笑,“朋友,筚路蓝缕不是说说而已,未来蓝图也并不是那么好闯荡的。”
“你就是胆小怕失败。”朋友不信她真的一穷二白。
陆霓说:“一切都会有的,等着我吧。”
没人相信陆霓来自崎岖的山里,有姐妹四个,曾经过着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
可是陆霓仍然不满足,她想要更好的生活。
后来,陆霓的生活水平也的确更好了。
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上流社会的宠儿,穿着华服,举着香槟,在艺术殿堂与人觥筹交错,对伟大作品高谈阔论,也分享自己的创作理念。
但欲望哪有止境呢?
时隔一周,蒋垣再